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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眼镜。
    镜架上,糊着一层恶心的鲜绿油渍,是生了铜锈。上次见,眼镜还光泽锃亮的,怎么几日就锈了?
    把疑问收在心底,白岐玉点头:“节哀。”
    “倒也不至于。”方诚摇头,“我之前说的事儿,你想好了吗?”
    白岐玉一愣:“什么事儿?”
    他随即想起来,方诚上次找他,是说家里丢东西的事儿。
    不过,白岐玉告知警察后,商警官表现的很急切,不是下楼找方诚了吗?
    白岐玉不确定的问:“你还没和警察说啊?”
    “没,”方诚苦笑,“不是没到报案金额么,要不怎么去找你。”
    这人也太顽固不化了……
    白岐玉觉得和他说话特别费劲:“麻烦您自己报案去,再见。”
    说完,他抬脚就走,却听方诚提高了嗓门儿:“不可能!你家绝对丢东西了,绝对!”
    他猛地回头,对上方诚直勾勾的眼神。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度的自信赤裸到让人不适的眼神。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白岐玉觉得自己好像被看穿了,被剥去衣服,钉在地板上。
    矛盾感一丝一缕的冒出,像被人关进冷气库,任由细腻的死气将自己包裹。
    而这股矛盾感,在看到门后阴影里,缓缓冒出的人头后达到了最大。
    “你和谁聊天呢?”嘶哑的女声幽幽的说。
    焦黄的泡面卷,是那个疯女人,方诚的老婆,死者李晓杰!
    白岐玉惊得浑身发毛,却见方诚也吓得浑身一震:“我……”
    女人皮笑肉不笑的睨了他一眼:“敞着门不怕进蚊子啊?你个老不死的皮糙肉厚,咬的是孩子!”
    说着,女人不再看满头冷汗的方诚,她挤开方诚,走出门口,好奇的说:“他是……?”
    “楼上的白先生,”方诚解释道,“之前,我就丢东西的事儿找他谈过。”
    “我说过了,您有需求请自己去报案……”
    闻言,女人翻个白眼,转头去骂方诚:“那本破书就是你乱扔乱放才找不着的!一天天的丢东西丢东西,你怎么不把自己丢了!别烦别人了行吗!”
    “什么叫我乱扔乱放!”当面被丢面子,方诚涨红了脸,“好,除了书,咱家丢了那么多东西,你怎么解释?”
    “知道小卖部老板背地里喊你什么吗,喊你被害妄想症!”女人丝毫不让,“整天疑神疑鬼的,这点心思放在赚钱上,咱家至于住到这?你儿子也不至于上个破烂私立初中,连我教书的高中都考不上!”
    “你……你!不可理喻!妈的,老子忍你很久了!”
    惨剧发生在顷刻之间,白岐玉甚至没能看清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血就溅射了整面墙。
    方诚疯魔了一般双目通红,满头满脸都是血,手里的小刀闪着寒光。
    若非亲眼所见,白岐玉绝不会相信——
    人的身体里,原来有那么多血啊。
    鲜红的,带着人体独有的温热与腥香,泼在天花板上、侧墙上、地板上,滴滴哒哒的往下流。
    满是白灰的“出入平安”,像是泼上了废水,滋滋啦啦的冒着泡,冒着恶心的白烟。
    震惊的眼与颤抖的眼相对,寒刃倒映出白岐玉恐惧的脸。
    “你杀人了……”
    “不是,不是我……”
    “你冷静一点,”白岐玉后退一步,“赶紧看看你老婆还有没有救!”
    回答他的,却是死一样的静谧。
    那股潮腥味更重了。像被扔进闷热的海鲜仓库,恶毒的腐臭味与苍蝇围绕着打转……
    白岐玉又看到了那堆黑泥。
    血人一样浑身腥红的方诚背后,门内的漆黑里,不是阴影,而是蠕动着身躯的黑泥。
    它,或者它们,比之前庞大了几十倍,“滋滋”的朝门外积压着过于臃肿的身躯。
    遮掩住老旧壁纸的走廊、遮掩住缝隙肮脏的瓷砖,遮掩住一切光亮……
    方诚,还有死去的女人的尸体,都变得蜡像一样,呆愣的原地不动了。
    无数只手从黑泥的棱角中伸出,旋转,拉长,如漆黑潮水一瞬淹没了方诚和尸体,朝着白岐玉袭来……
    极度恐惧的时候,人不会大吼大叫,也不会挣扎、奔跑。
    而是像现在这样,浑身僵硬,无法调动不听使唤的肢体。
    在黑泥扑在脸上的在那一瞬,白岐玉听到了成千上百个人的呓语。
    那是无数支离破碎,意味不明的杂音,与任何白岐玉知晓的语言相悖,又似乎自成体系,逻辑自洽……
    过大的信息量与嘈杂的怪音像电钻,毫不留情的刺过耳膜,刺进大脑皮层。
    海的腥气、藻臭味,潮湿泥水特有的芳香,还有一股刺鼻的硫磺味,交织着将他包裹。
    它们似乎在说:
    “离他远点……”
    “离他远点!”
    “离%¥#……他……远*点!!!”
    “岐玉?……白岐玉!你怎么了,没事吧?”
    噪音消失。
    白岐玉喘着粗气,睁开眼,面前,张一贺正面露担忧,双手紧握着他的肩膀。
    这是人类表达“关切”的行为。
    而满楼道赤红的鲜血,血人般疯魔的方诚,还有被杀的女人,全都不知所踪。
    楼道恢复了空荡荡的寂静,昏黄的灯光洒下,包裹着高大的男人。
    白岐玉垂眼看去,那双44码的脚,正踩在干干净净的“出入平安”上,别说血渍了,连白灰都没有。
    空气中,潮腥味散去,仍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硫磺味。
    那一瞬,他荒谬的想,那些黑泥并没消失。他们只是缩进了肉眼无法察觉的阴影,等待他落单。
    “你怎么……怎么在这儿?”
    “因为,我必须来找你了,”张一贺笑容闪烁,“总觉得不来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张一贺日记:有人偷偷和老婆说我坏话qxq赶紧来澄清一下!
    修文一小下,可能有重复内容,因为之前删减了。
    (老攻本体很英俊的!丑丑的怪一定不是他啦!)
    第7章 膨胀之影
    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见白岐玉满脸疑惑,张一贺解释道:“你很多天不理我,我思来想去,觉得要亲自找你道歉……就看你站在四楼门口发呆,你没事吧?”
    哦,对。
    白岐玉的视线拉回四楼东户紧闭着的大门。
    所以,又是幻觉?
    他深吸一口气,再睁眼,仍是张一贺担忧的脸,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与诡异黑泥全数不见。
    但……空气中如此刺鼻的硫磺味儿,总不能是幻觉吧?
    “你闻到怪味了吗?”白岐玉试探地问。
    张一贺动了动鼻子,恍然大悟:“抱歉,我出门前喷了杀虫剂,可能沾了一点儿在身上。”
    说着,他站的远了点,似乎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这样一种动作,深邃眉目的人做起来,有种装乖的违和感。
    但白岐玉不相信相由心生,反而觉得他有些可爱。
    像被驯化后温顺的大型犬。
    自那天联系后,张一贺给白岐玉发了许多消息,有闲聊的,有分享食物照片的,也有自我检讨的,白岐玉一条都没回。
    要说白岐玉不觉得暖心,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是铁石做的人。
    这段时间不理人,倒不是白岐玉仍对张一贺心有芥蒂,只是没心思开启一段感情。
    “我没生你气,你不用道歉,”他忍不住说,“我……我最近就是比较忙,等忙过了我约你,可以吗?”
    张一贺眼睛亮了起来:“好。那我等你给我发消息。”
    夜深了,他不好叨扰,目送着白岐玉上楼。
    有一瞬,白岐玉读懂了他渴望的眼神,是想让他邀请进门做客,可白岐玉避开了视线。
    自顾不暇之人,回应不了任何人感情。
    ————
    周五,除了小警察,还来了一个辅警,和几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白大褂,可能是害怕探案期间,泄露机密,没有人胸前有警编胸章。
    看着白大褂们在房间各个角落取证,白岐玉避开视线。
    这种隐私被彻底侵犯的感觉很糟糕,可张一贺说的没错,他要相信警察。
    “你看着脸色很糟。”小警察陪他闲聊,“很害怕么?”
    白岐玉是怕,但害怕的方面和警察想的应该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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