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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四人坐在客栈大堂里用早膳,绮梦流绥捧着粥碗咕噜喝着,时不时抬头,鬼鬼祟祟瞅一眼溪岚,后者察觉,夹了小菜递到她们碗中,柔声问:
    “怎得了?”
    小人儿心里藏不住事,见她起了头,绮梦流绥互相推辞一番,最终决定一齐责问道:“溪姑姑昨夜是不是欺负小姐了?”
    溪岚愣住,正用汤匙喝粥的颜倾辞被呛得连连咳嗽。溪岚抚拍其背,反问小丫头们道:“你们怎么这么说?”
    “我们都听到了,昨天夜里,溪姑姑欺负小姐,小姐都哭了,还叫得很痛苦!”
    闻至此,溪岚嗔怪地看一眼颜倾辞,仿佛在说:瞧吧,让你莫作妖,两个小丫头都要被你带坏了。
    颜倾辞回她以挑眉:敢说你入我的时候没半分动心?现在倒追起债来了。
    二人眉来眼去的深意,小丫头们自然瞧不懂,只是抱着碗等解答。她们心想,文琴与墨月姑姑不在,她们就得担起照顾小姐的责任,不能让小姐受了委屈,就是天仙似的溪姑姑,也不可以欺负小姐!
    愈想愈有底气,不禁横眉冷对、怒目而视。
    “噗嗤——”  颜倾辞抢先破功,解释道,“放心罢,你们的溪姑姑没有欺负我。”
    “可是小姐又哭又叫……”
    “咳咳……那是因为,我身上太痒了,我在让你们溪姑姑帮我抓痒啊。”
    绮梦流绥将信将疑。
    ……
    逃难匆忙,未来得及带多少盘缠,一路上的花销都是溪岚所出,如今她的积蓄也见了底,颜倾辞看在眼里,去当铺变卖了头上的发簪金钗等饰物,筹得了上百两,花十两在连绵山脚下盘了一间农院。农院原主人迁至镇上去了,不会再回来居住。颜倾辞又雇了短工来修缮破漏的房顶与土墙,把顶上茅草换成了更防雨的灰瓦,便暂时住下。
    溪岚将久不住人的屋子打扫了个遍,回首便见颜倾辞在院中捣鼓着瓶瓶罐罐,走近问她在做何,她笑了笑,意味深远道:“钓人。”
    瓷罐里的各色花粉,经她之手,被调配成浓烈幽远的味道,加之麝香后,更有一股异香扑面而来,凑近闻太过浓郁,站远了便觉得恰到好处。
    颜倾辞将制好的香油搁在院外,打开塞子,借着南风,让香味吹进连绵山方向。
    直到远处一抹白色身影飞下山飞到她们近前,溪岚望着眼前涂脂抹粉、身形瘦削如女子的人,方恍然大悟。
    颜倾辞口中要钓的,就是眼前这个传闻苦恋宴无涯而不可得的,雁过留声——落归途。
    要问她是如何认出他的,江湖上盛传落归途男生女相,穿衣打扮皆效仿女子不说,连举手投足间都是娇滴滴的腔调,与面前之人十分吻合。
    “好闻极了,这是甚香?”  声音亦是娇柔似女子。
    白衣之人摸着发尾,嗅鼻而探,眉尾欣喜地舒展开来,一颦一笑间悉为女儿家作态。
    颜倾辞微笑道:“此香名为千里孤坟。”
    “千里孤坟?好生怪异的名字。”  白衣人伸手沾上一点,搁在手背推抹开来,凑在鼻间闻了闻,笑意盈盈地抬头问,“这香多少价钱?我要了。”
    “无价。”
    白衣人一愣,以为她不卖。
    “此香无价,只赠有缘人,阁下喜欢尽管拿去,用过后若觉得好,改日可来此地试试我的新香。”
    白衣人心觉有猫腻,却实在爱极了这香,谢过后便拿着香油回了山上。
    溪岚从院中出来:“原来你是想从这落归途身上下手。”
    颜倾辞笑道:“谁叫宴无涯本人无懈可击,我只能寻她的短板。”
    “她不是不爱落归途?”
    “若真不爱,岂容他在身边呆得这样长久?说到底,她还是在乎他的。”
    “落归途喜好胭脂香粉,你做这些原是为了引他出来,你予他的那香气味扑鼻,是想寻着味道找过去?”
    颜倾辞摇头,说她可不敢进深山老林中去,被大虫叼走咬死的话可是要变伥鬼的。“巡香找过去是下下策,她若不应,我找过去也无用,我本可以循序渐进,但墨月等不起,十日之内,我必要说服她助我。”
    她转过身,从瓷瓶中倒出一粒雪白药丸塞进闻过香气的溪岚口中。她狐疑,含在嘴里不肯咽,颜倾辞方道:“这是养神丸,解你体内毒性的。”
    “你在香中下了毒?”
    “严格来说并非是毒,而是精炼的百合花油,此香浓郁,人闻之易醉,以致神情亢奋不能入睡,我给你服下的养神丸正好能与此物相消。”
    溪岚吞下药丸,道:“一香埋叁计,果然还是那个心机深沉的侯府千金,你就不怕宴无涯知晓了后,下山来寻仇?”
    “标记踪影、暗算落归途要挟宴无涯,合起来才两计,七娘说的第叁计是什么?我却不知呢。”  她垂下狡黠的眸子,塞住瓷瓶,装作不解其意,“我要的就是宴无涯来找我,哪怕她要杀我,我也得胁迫她先救出墨月方罢手。”
    “慧极必伤,你耍的这些手段,我能看穿,旁人自然也会识破,难道颜府一事还不够给你长记性么?”  溪岚卷了袖子,拾起扫帚继续收掇起院子,“第叁计你算计的不是宴无涯,而是我。这养神丸服下后,再铁打的身子都会一睡不起,你想趁此做什么,我心知肚明。”
    颜倾辞偏不知羞,凑上前去,忽闪着眼睛直视她,问:“我想做什么呢?七娘倒是说清道明,如此才好秋后算账不是?”
    溪岚轻飘飘抬首睨她一眼,神色不明,转身又去屋里擦窗擦桌,忙着用布杆搅净犄角旮旯里的蛛丝,并不搭理她。
    颜倾辞跟在其后,帮她端着盛水的木盆,笑吟吟看她把抹布搁在水里搓洗一番,拧了拧就绕在木杆上。
    “七娘把我想得忒不堪,我又不是男人,睡死了的女人也能拿来泄欲,我只喜欢你醒着时的模样——尤其是你醒时轻喘索求的呻吟模样,柳弱花娇、悦耳动听,令我至今记忆犹新。”
    握着木杆的手紧了紧,溪岚不动声色地问:“那为何算计我吃养神丸?”
    “七娘这些日子鞍前马后,我瞧着心疼不已,这才想让你好好休息休息,你却将我当成了登徒子。”  说罢,颜倾辞委屈不已,佯装抹泪,可哪里有泪?随意扮戏似得揩了揩,许是自己也觉得好笑,擦着擦着竟笑出声来。
    溪岚被她逗笑,肩膀微微抖了抖,无奈道:“谁叫你平素嘴里没个正经。”
    搓洗布上脏污时,不见响动,溪岚奇怪,一抬头,便见颜倾辞正望着自己发呆,双眸中流动的情愫分外扎眼。
    “应是天女下凡尘,拂唇一笑勾莲魂。”
    溪岚仓惶弃了抹布,溅起的水珠融进衣袖,她端过颜倾辞手里的木盆,低头往屋外走:“我去换水。”
    “七娘笑时要比不笑好看得多,如此赏心悦目,你该多笑一笑。”
    溪岚板着脸道:“再美又如何?我生性不爱笑,笑再多我又瞧不见,还不是便宜了别人?再者,我又不靠卖笑为生,何苦天天戴着个面具示人。”
    “可是,”  颜倾辞眨了眨眼,可怜巴巴道,“我喜欢看七娘笑。”
    溪岚摇轱辘架打井水的手一顿,没来由得心慌气短起来。
    她又在算计自己什么?
    压下这份心悸,她拉上木桶,将井水倒进木盆,方直起腰来面对她,道:“想看我笑?”
    颜倾辞点头。
    “那你想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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