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李承度,笨死了,坏死了,竟敢不救她,看她回去怎么罚他!
这气愤的喵喵声一出,竟让李承度已经走到队列前方的马身停住,紧接着回身,直直看向小猫,目光极为复杂。
他觉得颇为奇异,自己竟从这小猫的叫声中感觉它和小郡主极为相像。
如果没猜错的话,刚才那喵喵咧咧的叫声,应当是在骂他。
再对上小猫的眼神,不像哀求,更不可怜,反而有种……无法言喻的傲气,像是在命令他们救它,而非求助。
众兵好奇他为何停下,正想询问之际,就见李承度迅速跃上山壁,几个借力跳跃就到了山腰,俯身轻松将小猫捞起。
它真的太小了,雪白的一团,可能才出生一个月,正好能站在他手掌上,被提起的时候还在喵喵不停。
“我已经回身救你了,确定还要骂我吗?”李承度看着它,鬼使神差般道出这么一句。
神奇的是,小猫竟也像听懂了,若有所思地昂起脑袋,然后果真不叫了。
有灵性。李承度心中赞赏了这么句,将小猫往怀中一塞,跃下山壁,对上王六惊讶的眼神,什么也没解释,重新上马挥鞭。
软乎乎的一团被塞进了他前襟中,扶姣脑袋朝下栽在里面闹腾了好一阵,才把自己的位置摆正,甫一从李承度领口处探出脑袋,浑身的毛就被迎面猛烈的风吹得后仰,让她立刻缩了回去。
太不懂事了,骑这么快。她喵喵抱怨,但也只能老实缩在李承度胸前,小火炉般,渊源散出热意。
本来想毫不客气地挠李承度一把,扶姣出爪后才发现,自己现在爪子都没长利,抓上去就像再给他挠痒痒,只能失望地放弃。
不管怎么说,见到了熟悉的人,且如今就被他放在怀里,扶姣心底是很安定的,发现自己变成猫猫的恐慌都淡去不少,蜷缩着,竟然又呼呼睡起来,心极大。
李承度马上飞奔时,偶尔会抬手摸一下胸前,以确定里面的小猫仍待得安稳。
一个时辰后,众人和另一队将士会合,齐齐停步,先在原地停下,生火煮饭。
扶姣起初还未察觉颠簸停止,她没有坐在马背上,在李承度怀里颠颠儿睡得还挺舒服,直到后脖颈被拎起,睁眼见到了放大般的眉眼,熟悉极了,还带着探究。
“喵喵——”她不高兴地在空中挥舞爪子,生气李承度竟然随意拎她。
细细端详几眼,李承度确定这只猫儿刚出生不久,是不是野猫还未可知,但通体洁白,小肚子也圆滚滚的,显然前不久才饱腹过一顿,不知是不是它的母亲所喂。
他摸摸那鼓鼓的肚子,在猫儿炸毛前问道:“饿吗?”
饿吗?扶姣被问得愣住,其实目前是没什么感觉的,可是李承度这么一说,又好像提醒了什么,毕竟在她的认知中,她已经睡了好些时辰了。
于是等王六奉令不知从哪儿取出一碗羊奶时,扶姣动动鼻子,竟觉得有些香。
这种未完全去膻味,没有加任何佐料的羊奶,她本是碰也不会碰的,可小猫身体的本能不受控制。她一跃而下,轻巧落到桌面,对着一碗羊奶就开始舔起来。
起初是慢慢的、矜持的,看起来极为可爱,但渐渐的,察觉出羊奶的好喝,整个小脑袋就几乎埋了下去。李承度欲把它稍稍提起,还遭到了反抗,小猫直接把两支前爪扒拉在了碗沿,像生怕他抢。
它再度抬起脑袋时,不仅嘴巴周围一圈变成白色,连整个脑袋的轮廓都沾了羊奶,成了真正的小花猫。
王六忍俊不禁,“猫猫还不会吃奶啊,把自己闹得这么狼狈。”
扶姣浑身一僵,从刚才被食欲支配的混乱中清醒,大感丢脸,她竟然会做这种事,一碗羊奶而已,有那么好喝吗,竟然喝得形象全无。
作为主公,她本来是要在他们面前表现得霸气些的,即便是只猫也该如此。
想着,扶姣觉得不能再受猫猫本性支配,见不远处摆了一盆清水,立刻跑过去,开始边沾水清理自己,边舔毛。
舔着毛,她还极为顺利地走到了置物的几个大箱子,轻松分辨出他们惯来装衣物干巾的箱子,爪子扒在上面,喵叫示意。
扶姣从未养过猫狗之类的宠物,并不了解他们的习性,变成猫后也不大懂,不知这认真清理自己的模样叫人多么新奇。
李承度和王六就从旁看着,耐心地等她整理自己,见它毫不犹豫地直奔那个箱子,沉默一瞬,上前帮她取出干巾,擦了擦。
将奶渍清理完毕,扶姣就着水面看了眼自己,和雪白漂亮的小猫对视,顿时又神气起来。
真好看,就算变成猫,她果然也是最漂亮的那只。
她兀自欣赏自己的美貌时,王六的眼神就愈发奇怪,和李承度生出了同样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和小郡主相处久了,他居然觉得这只猫儿的神态和习惯和小郡主有八成相像。
而且,一只猫儿再有灵性,也不该知道他们箱子里装的是何物罢?
真的,他从未想过会在一只猫儿身上看到如此像人的一面,这人还是他和主子几乎朝夕相处的那位。
“主子……”王六的话含在口中,没说出就被李承度抬手止住,微微颔首,表示知晓。
知晓就好。王六松了口气,看来不是他的错觉,主子也有同感。
明知有些事情不可能,王六还是忍不住问道:“主子确定,小郡主还在石阳罢?”
“嗯。”李承度如此回道,补充了句,“今日再传信回去确认。”
哼,两人真笨。扶姣慢悠悠舔着毛,漫不经心想,难道他们就没想过,除了她,普天之下还能有那只猫会有这等风采吗?
不过仙子和凡人本就是不同的,他们想不到也正常。扶姣觉得自己慢慢想明白了,定是上天觉得她不应该和李承度分开,所以特意让她以这副模样出现。
毕竟她是主公和福星嘛,战场上缺了她多危险。
抱着这样的想法,扶姣觉得自己可以大度原谅这神神叨叨的两人,并在顺好毛后,喵喵叫两声,示意李承度俯下身,顺着他的手攀到手臂,再跃回了他的衣襟。
算了,看在李承度还算忠心的份上,接下来,就让我来保护你们罢。
怀中小白猫抬首对自己喵喵两声,李承度一时摸不准这叫声的意思,猜想似乎是接受了自己在表示感谢。
他将疑惑暂捺心中,摸了摸它。
第七十六章 · ?
扶姣昏昏然好眠, 李承度只休息了一个时辰,仗着年轻底子好,他面上看起来毫无异样。
昨日安排预计今早卯时出发, 启程前,李承度无声入了一次主帐, 将准备的东西放在酣然安睡的小郡主枕侧, 再出去时,就撞见起早的邱二叔。
“三郎——”邱二叔的脸色, 在瞧见他下颌处的咬痕时瞬间铁青, 注意到他从何处走出, 明显误会了。
他没想到,自小被各位长辈夸赞、寄予众望的三郎,竟会做出这等荒唐事, 色令智昏, 就算再喜欢这小娘子, 也绝不该在军营胡来啊!
眼见邱二叔脸硬邦邦,李承度一时无法解释, 再道了句并非二叔想的那般, 预备回来时再同他细说内情。
心知他今日要去攻骁邑, 邱二叔也不耽误大事, 压下火气, 细说了骁邑周围地形,城中如今守军几何,嘱咐道:“虽然如今守军有大半受了重创, 但此地易守难攻, 不宜快攻,谨慎为上, 切勿心急。一日不成,便围二三日,二三日不成,上月也可。”
李承度颔首,“若三日之内不能归,二叔就随全军回城,山上那批人马,我会持二叔信物去安顿,无需担忧。”
邱二叔说是,见他身形伟岸,披甲戴胄时已然有了男儿顶天立地的凛然豪气,举手投足从容不迫,大将之风初显,那点火气愈发没了。
这的确是他们的三郎。
目送李承度翻身上马,全军浩荡而去,邱二叔不由眉头微松,立在原地怔怔然望了许久,直到队伍最后一丝影子也瞧不见,才迈着受伤的腿踉跄回走。
待瞥见那装饰明显不同的主帐时,脸色又立刻变差,冷哼一声,径直回帐。
最近骁邑气候多变,春雨绵绵,时而昏沉时而晴朗,断断续续的雨水让土地泥泞不堪,行军用的靴子走起来都不便,更别说扶姣穿的小靴绣鞋。
他们扎营已尽量选在地势高处,可略微俯瞰四周,不至积水,即便如此,扶姣朦朦醒来时,发现帐前依然变成了“水路”。
得知李承度一早启程后,她愈发不愿出门了。
晨起听雨,声潺潺,香萦绕,本是件极有意境的趣事。然在战场,在军营,这些都毫无趣味可言。
入眼是四闭的帐篷,一门无窗,天顶亦无光,陈设只有极简单的一方书案和一条足够铺满大半地面的栽绒毯。
扶姣慢吞吞洗漱后,在毯上翻几个滚,抱着软枕长长叹了口气,对此地的嫌弃又溢出几分。
她喜欢热闹,喜欢精致,喜欢被人服侍得面面俱到,可是这儿什么都没有,连泡茶燃香都得自己来。
想着想着,愈感委屈,有种难受在心底盘旋,让她愈发低落,目中光彩黯淡,连头发丝儿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王六得应允端朝食入帐后,见她这模样,简直吓了一跳。
“郡主怎么了?”
扶姣皱皱眉头,不答反问,“李承度何时回?”
“这个……时间说不准,顺利的话一两日即可,半月一月也有可能。”王六瞧她脸色略带苍白,猜想小郡主是不是病了,“属下给郡主请木菁来吗?”
“不要。”扶姣断然拒绝,又问他太子在做什么。
王六笑答:“殿下昨夜帮兄弟们包扎伤口,烧火煮饭,忙到了凌晨方歇,将将才睡不久呢。属下不想打搅,就没去叫。”
他语中有奇异的欣慰之感。
未见面时,王六以为太子是典型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见面后才发现,纨绔谈不上,身上也有些技艺傍身,只是性情属实天真了些,有时显得憨实,对作为妹妹的小郡主纵容无比,被欺负了也甘之如饴。
作为深受皇帝不作为导致乱世其害的他,也无法对这样的太子抱有怨气。
昨夜见他毫无架子地任人差遣,王六想,太子也许只是不适合那个位置,其他的,当真不错。
“杨保保这么勤快?”扶姣讶然,瞥见王六的眼神,顿生警惕,“我不会去的,你别想。”
她才不要去烧火煮饭,弄得浑身灰扑扑呢。
王六哭笑不得,“属下没这个意思,这也不适合郡主……”
他哪敢使唤小郡主,先不说明月商行和主子做靠山罢,单论让小郡主去,是帮忙还是捣乱都未可知。
不过这也没什么。
兴许是初见的印象太深刻,在王六这儿,小郡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早已深刻心底,从不觉得她有做这些俗事的必要。
毕竟小郡主有这个资本。
扶姣唔一声,欲再说什么,突然感觉小腹钝钝得疼,像是什么东西在轻敲小腹,下意识皱眉,面色愈白。
“郡主怎么了?”
扶姣猜测应是葵水来了,她以往从未疼过,甚至都不会有什么感觉,身边奴婢环绕,也无需操心此事,但这时候……
她摇摇头,不愿对王六说,令他出去,在王六脚步几乎双双迈出帐篷时又叫住,不情不愿道:“帮我叫木菁来罢。”
大概是因惦记着那一笑,扶姣每有病痛,总很不情愿叫木菁,宁愿让她那个年纪大的师父为自己看诊。
可这次问题不同,有医女在,自然是唤她为好。
面对木菁时,扶姣仍有些不自然,面上一派淡然,余光却在注意木菁的脸,见她凝神为自己搭脉,脸色平静,不由想起了那本该被遗忘的事。
唔,那天他们二人相视而笑,到底是谈到了什么呢?
左右手脉象看罢,观她左关脉、尺脉无异,木菁松手道:“小娘子无事,不必担忧。恐是近日雨水反复,夜里歇息时寝被没有盖好,吃食上可用了生冷之物?”
扶姣摇头,木菁道:“那应当只是着凉了,以致月事来时腹疼,多喝些滚水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