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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她伸手在床柱旁摸索,触碰到珍珠链,轻轻一拉,艳阳顿时从斜方照射而入,但被顶上格纹别致的小窗分割成错落有致的光点,并不刺眼。
    点点光芒笼在身上,持续几息就感到了暖意,扶姣懒洋洋地沐浴其中,即便饿也不想动弹。
    她觉得自己可以再睡个三天三夜。
    从武陵郡赶至洛阳附近,从毫无停歇地从外穿过暗道抵达宫内,这段时日她确实太累了。
    早在一个时辰和半个时辰前,都有宫婢小心翼翼推门察看过,见她熟睡不敢打搅,到现在也因了命令,没敢唤她。
    不知李承度在做什么呢。扶姣翻了个身,青丝从背部滑落至胸前,抬手捕捉细碎的天光,里衣滑落,露出细白的手腕。
    光芒在指尖跳跃,被她在空中比了几下,不知画的是什么轮廓。
    唔,舅舅和舅母又在做什么呢?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并不清醒的脑袋里思绪乱飞,毫无章法,不一会儿就让她又被浓浓的倦意裹住。
    算了,不管什么事都晚些再说,得再睡一觉。扶姣收回手,仰躺在温暖的日光下,准备再昏天暗地睡一场。
    几乎入梦时,门被有节奏地扣响,熟悉的声音唤她,“郡主。”
    这一刻,扶姣分不清现实梦境,只对这声音毫无防备,从喉间嘟哝应了声,连眼都没睁开。
    门外人耳力极好,自然听到这声应答,还知道她大概并未睡醒,停顿一瞬,用眼神示意身后人离远些,自己推门踏入。
    朦胧的光从顶上四面小窗照下,将偌大寝房映得如梦似幻,屋内一隅的鹿嘴香炉含了颗圆润的东珠,光芒闪烁,溢出袅袅香烟。
    深处极大的床榻上,躺着在天光中熠熠生辉的美人儿,青丝如墨肌如雪。甫一入眼,便是幅极有冲击力的画卷,浓墨重彩,攫人目光。
    李承度不知她住处还有这些精巧小机关,更没料到入内会见到如此美的一幕,脚步略迟缓,慢慢走到榻边。
    他忙碌一晚和一个上午,方才没忍住,还是没管伤口去沐浴了番,如今身上亦携着扶姣熟悉的清淡木香。
    迷糊间主动靠近,将头倚在了他腿上,口中咕哝,“李承度。”
    “我在。”
    沉稳的应答声犹如一泓清泉倾泻,让扶姣下意识睁开眼,对他眨了几下,“不是梦吗?”
    他唇畔浮现极小的弧度,“郡主睡了五个时辰,该起榻用饭了。”
    “不想起。”扶姣拒绝,顶着倦意又打了个呵欠,“好累,我要再睡半日。”
    “不饿吗?”
    “是有些,不过也还好啦。”如此回着,扶姣从李承度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睡,“你歇息了吗?”
    李承度说没有,三言两语间,将今日发生的事道了遍,“圣上罪己诏已发,朝堂之事尽数交给了我。”
    扶姣观他脸色,好奇道:“你不愿意吗?”
    “倒无,只是没想到如此快。”
    在扶姣面前,他交谈的口吻才会如此轻松随意,和在那些朝臣、下属面前截然不同。
    对他的真实情绪,扶姣自认还是能感受几分的,李承度此刻心情可以说相当不错。
    也许的确有些意想不到,但绝不至于猝不及防,凭他的应变力,无论哪种形势,都能极迅速地应对。
    “不算快。”她道,“反正舅舅早就不想在那个位置上了,之前只是不想被宣国公占而已,你这么厉害,又是我钦点的人,舅舅当然迫不及待啦。”
    李承度故意道:“我若夺了圣上之位,郡主不会有何想法?”
    “有何想法?”扶姣起初还有些茫然,须臾反应过来,“不当皇帝对舅舅来说更好,你是我的人,你坐上去,难道和舅舅在上面会有什么区别吗?”
    说罢,稍稍带了凶巴巴的语气,“难道你成了皇帝,就敢不听我的话?”
    李承度含笑道:“若非郡主相伴,悯之怎会有今日所得。”
    意思是,他并非忘恩负义之人。
    扶姣勉强轻哼一声,量他也不敢。
    说着说着,她忽然想起之前被遗忘的事了,顿时把太子和赵云姿还有爹爹?人的事问出。
    一连串的问题,李承度一一作答,道已经遣人去武陵郡接太子?人,还道徐州的消息很快就能得知,至于扶侯和梁州那边……
    他轻飘飘道:“早在一年前,扶侯和西池王就已经成不了气候,不足为惧。”
    李承度侵吞领地的路线并未完全按照母亲的建议,他故意先夺了扶侯和西池王大半领土,而后又未继续进攻,转而专心对付起了宣国公。
    这一年多来扶侯想必都寝食难安,缩在仅剩的领地中防备他随时随地的进攻,又难以回击。
    扶侯亦是心比天高之人,凡事又好面子,什么都想得个好名声。这样的他,却宛如丧家之犬般苟活,想必对他而言是最大的折磨。
    这些事,李承度没有全部向小郡主明说。事实上,他这两年都很少对她说扶侯的消息,既是不想勾起她回忆,也是希望扶侯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小。
    该说……不愧是小郡主,成果出奇得好。如果不是到了这种时刻,她想必根本记不起扶侯。
    听到李承度的评价,扶姣想了会儿,“如此就好,不用再费那么大功夫了。”
    虽然扶侯是她生父,但无论从客观主观的理由想,她都不觉得他适合舅舅的位置,被李承度打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李承度颔首,“如今只剩徐淮安需费些心思,其余无需担忧。”
    他从不说大话,能够道出的,必定是事实。
    旁人听来可能觉得狂妄,却极合扶姣脾性,她的人就是要有自信,若无凌云志,怎结今日果呢。
    她大大夸奖了李承度一番,素日气人的小嘴也很能吐出甜言蜜语,听得李承度好笑之余,亦有寻常人无法避免的愉悦。
    这算是近一年来俩人私下相处的常景。
    即便扶姣不主动询问,李承度也会隔段时日就告知她如今形势,让懒散的扶姣也能对天下大势有所了解。
    形成习惯后,就偶尔会自然而然谈论这些了。
    慢慢说了许多,李承度观天色,再次问她,“不如先起榻用些饭食?”
    扶姣摇头,示意他俯首靠近,而后抬手一捞,将他也带到了床榻上,几乎是翘着尾巴懒散地晒着零碎日光,“如此春光,自然是大睡为宜。你也别走了,就在这侍寝罢。”
    她那点力气,对李承度来说?同于无,所以这一倒也是有意配合。
    见她已经自发窝到怀中,枕在臂弯,霸道地将手臂横在他胸前,李承度没做任何反抗,只似有难色道:“仍是青天白日,郡主,这是否……不大妥当?”
    有何不妥当的?扶姣拧着眉头细想,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何意。先是震惊,没想到他也会开玩笑,而后一脸坦然,还很擅长接戏,“那有什么,在这宫里,本郡主就是王法,莫说让你侍寝,便是再叫十个八个……咳咳咳。”
    一时顺嘴,扶姣发现说了不该说的话,及时止住,改口道:“便是让你整日陪寝,也没人敢有意见。”
    改口后,她又重回得意,许是觉得自己机智,又许是纯粹地不怕他,灵动的神色令李承度眉间亦是松快。
    怎么可能当真生气。小郡主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再如何长大,骨子里那份孩子顽劣是少不了的。
    不过,他本也从未想过让她改掉这些。
    “既是侍寝,可有赏赐?”他慢声问。
    扶姣嗯声,凑过去在那唇上亲了口,“怎样,够不够?”
    够……自然是不够的。
    受她眉宇间的坦然影响,李承度亦低声一笑,就着她方才的姿势俯首而去。这回就不是浅尝辄止了,而是缠绵深吻。
    扶姣自然搂住他脖颈,仰首交缠,闭目间眼睫轻颤,在碎光下宛如蝶翼。光芒在二人出色的面容间流淌,直至扶姣双颊染上绯色,那是呼吸被夺所致。
    她偏也不服气,似想证明自己,一吻才落,又亲了上去,几个来回间,再次被杀得丢盔卸甲。
    眼看自己被吻得脑袋发昏,呼吸急促,李承度却只是气息稍稍加重,扶姣气呼呼道:“你是不是特意练过?”
    不然怎么每次都比她厉害这么多。
    李承度莞尔,“练武之人气息绵长,天赋所致,郡主错怪悯之了。”
    是么?扶姣狐疑看他,想想似乎的确如此,只得悻悻道:“那不行,我绝不会练武的。”
    不过,她不信无论在哪方面他都会比她厉害这么多,?到那一日,唔^
    小郡主眼珠子飞快乱转,无需去揣度,李承度也知她定在想什么坏主意。
    他没有戳穿,将她方才因深吻而略显凌乱的青丝理好,“不是还要睡么。”
    “你陪着吗?”她仰眸问。
    “已得了赏赐,自当侍寝。”他说得一本正经,令扶姣忍不住弯了弯眸。
    重新摆好姿势,安安稳稳地倚在他臂弯中,扶姣果真再度合上眼。
    须臾,感受到怀中呼吸平稳,李承度亦随之闭目。
    连着忙碌数日,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怀抱佳人,大梦一场。
    第九十五章 · ?
    李承度怀抱美人睡得安稳舒坦, 难得沉眠,一点儿警惕性也无。
    玲珑汀外的人等候了许久,被烈日晒出一层薄汗, 却不敢去门前问一声,许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主子大概是……在里面歇下了?
    “怎么歇下了?”皇帝闻言急得腾然站起, 下意识往外走。玲珑汀是纨纨住所,李承度一个大男人怎好歇在那儿, 不成不成。
    他被皇后扯住衣角, 王六亦笑道:“主子连日忙碌, 想必是累极了,也是该歇歇。圣上和娘娘等了这么久,就先用膳罢。”
    此前李承度去唤扶姣, 本就是让她来和亲人一同用膳的, 谁也没想到沉稳如他也会有忘事的时候, 抛下这一桌人,自个儿留在了那。
    王六心中再如何腹诽, 面上自得帮主子说话。
    他将众人在洛阳城外埋伏多日之事道出, 又提到李承度此时身受重伤, 让皇帝听得唏嘘不已, 那点儿气愤不由转淡, 坐立不安道:“那,纨纨睡了大半日,总得先吃些东西罢。”
    “她那样大的人了, 还能真饿着不成。”皇后很淡然, 压住皇帝,“纨纨不是三岁孩子, 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
    睡了三个时辰,皇后面色很不错,昨夜被宫变扰乱的心绪已然平定。她本就是稳重的性子,若非如此,也无法数年如一日地管着皇帝和太子。
    皇帝只当她不知自己着急的缘由,私下小声道:“纨纨还是小娘子呢——”
    皇后了然,微微一笑,“两年来纨纨都随他四处奔波,二人朝夕相处,如今又两情相悦,若要发生什么,早该有了,还轮得到你这时来阻止?”
    被她说得一呆,皇帝想也是,恨自己无用没能跟在外甥女身边护她,又怕真像皇后说得那般。
    一急,脸和眼都红了起来。
    “依我看,纨纨待李公子可比待你亲近得多,就莫要想太多惹人嫌了。”皇后道,“何况这位也是个值得托付之人,纨纨自己的眼光,比我们好。”
    话出,两人都齐齐沉默了下,对视一眼,想起之前为扶姣指的那场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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