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提醒他这事,反倒先被他拦下话来,“非要知道了你才能睡?”
“啊?”苏时宛张了张嘴,已经不在之前的频道上了,但也立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这么说吧,今天晚上没月亮也一样。”说完,江时然让她赶紧去睡,也别设闹钟,“明天没日出,你可以睡个懒觉。”
“是吗?”她来之前还查过天气,说是不下雨。
江时然出来帮她把火灭了,照着手电催她,“可以晚安了,苏老师。”
“哦。”苏时宛半点没听出他很困来,但已经凌晨两点多,确实有点晚。
她进了自己的帐篷,躺下来,睡意很浅,可以说几乎没有,但还是闭上眼,准备酝酿一会儿再睡。
一闭眼,脑海里开始复刻起今天这漫长的一天,一直到江时然刚说的“今天晚上没月亮也一样”,画面戛然停下。
刚才被他引开话题,苏时宛都没细问。
这会儿男人的声音萦绕,淡淡的,带了点颗粒感质地的音色,时而清晰时而缥缈。
半梦半醒间,她想伸手去抓,然后放到耳畔仔细听,却是流失于指尖不见。
抓不到也摸不透。
第九章
苏时宛听了江时然的话,没设闹钟,但她平时生物钟就是六七点醒,外面人声又嘈杂,她醒了就再也没睡着过。
拨开帐帘,山间大雾弥漫。
别说日出,方圆五米外的能见度都低得可怕。
任务落了空,下山的路还很湿滑,加之视野不好,节目组通知他们暂时待在山顶,等大雾散开再说。
从帐篷里出来,苏时宛跟所有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后,由导助领着去临时搭的“洗漱棚”简单收拾一番。
重新回来,江时然的帐篷还是门帘紧闭。
工作人员闲来无事,上来跟她聊了会儿天,夸她皮肤好,转个弯又轻声八卦起江时然来,打趣他很能睡。
有个实习生插嘴说,江时然其实是今早四点多才睡的,她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里面还亮着光。
所以现在才算他的深度睡眠时间。
她们又问苏时宛,江时然好不好相处,她盯着不远处毫无动静的帐篷,敷衍地回了句“挺好处的”,没有过多说明。
大家似乎不信,一脸惊诧地看着她。
苏时宛笑了笑,她说的是实话。
不过她现在更好奇,江时然为什么睡那么晚。
这时手机跳出消息。
节目组的工作群发了两份官宣文案,届时需要她和江时然转发。
官博速度很快,不到五分钟,她已经收到微博@,接着复制转发一条龙,她的歌迷都在第一时间抵达评论区,表示支持和期待。
苏时宛扫了眼正准备退出,不小心按到新增粉丝一栏,看到一个熟悉头像,那枚白色的断线风筝。
他什么时候关注的?
苏时宛疑惑着按了回关,顺便进他主页翻了翻,都是专辑宣传,没有私人痕迹,和她现在的号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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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十点,江时然才醒。
不知是巧合还是他算准了,缭绕了一上午的云雾终于被剥开,日头初露,给云松山撒了点余晖,朦朦胧胧的,还很美。
导助过来通知苏时宛,可以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她蹲下身,开始收简易帐篷,忽然想起她的搭档,回头望了眼。
江时然刚从洗漱棚里出来,懒懒地伸了个懒腰。
他身上还是睡觉时穿的长衣长裤,没套任何,不怕冷似的抄兜站在那儿,他细眯起眼,眺望山的另一边。
比起其余人手忙脚乱地拆卸帐篷,收拾设备,江时然欣赏晨间山景的样子,属实悠哉哉地像个闲野诗人。
他喝完手上的咖啡,困顿地打了个呵欠,还在享受美景。
苏时宛回过头不再看他,把自己的简易帐篷拆下后,耐心地收卷起来,衣领蓦地被人一拎,她踉跄着脚步站了起来。
转过身,江时然接过她余下的工作,三下五除二,动作利落,把帐篷装叠进抽拉袋里。
“我来吧,你旁边休息。”
苏时宛回说,“好,谢谢。”
相比之前,她现在基本摸清他的路数,但凡要帮她的忙,就不会给她插手的机会。
再说也是徒然,苏时宛不如老实待着。
连同他自己的,也是分秒必争的速度,江时然开始得最晚,收拾得却是最快最齐整。
在生活技能上,他的表现时常会让苏时宛微微震惊,他平时怎么会有时间去汇通这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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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午,暖阳当空,天气是放晴了,不过山路上的泥泞没有全干。
苏时宛和江时然并排走着,随一行工作人员匆匆忙忙下山。
苏时宛东西少,不能明面上帮他分担,便另想了法子。
她轻瞥了眼他左手拎的背包,指节空中漫步,趁他不注意,悄悄勾住那两根粗糙的拎包带子,怕被他感知,苏时宛有一下没一下地使出点劲儿来。
不过江时然今天有点好动,左手拎那么一会儿,就换右手,有时速度没跟上他,手来不及撤退,刚好就和他落回来的左手打了个正着。
他的指尖微微泛热,擦着她手背,轻轻一划,像火柴擦出的火星子,燃起一瞬的热意,又很快堙灭殆尽。
手自然地垂落,最后微蜷紧,苏时宛转头看他,正迎上他似笑非笑的明眸,男人笑问:“想牵手?”
“……”苏时宛想说没有,但话到了嘴边,却生咽下去,分心的一瞬,脚下突然打滑,惊呼声还没过嘴,身体猛地向后跌去。
惊慌间,她看见男人眉目下,一闪而过的紧张,下一秒,腰间忽地多了一道力,稳稳将她扶住,但脚踝那儿传来的疼痛感,还是让她忍不住蹙眉。
江时然一只手扶她,但脚下好似也打了滑,他拧着眉头扔掉手上的包,两手虚搂过她的腰,苏时宛惊魂未定地靠在他肩上,喘息声起起伏伏,听见他笑了笑,轻轻拍她,“下次可不敢开你玩笑了,都不看路的。”
苏时宛知道他在安抚她,但她现在更在意的是——
“你刚刚是不是也扭到了?”
江时然身形一顿,倏地放开她,挑挑眉,好似在听个笑话,“我反应那么快,还有时间扭到脚?”
话是这么说,但苏时宛还是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江时然突然半蹲下身,拍着后背,示意她上来,感觉像是非要向她证明些什么。
但苏时宛婉拒道:“我慢慢走还是能下山的。”
江时然直起身,看着她。
黑亮有神的眼冲他眨了眨,一以贯之的不想给他添麻烦。
“节目组能放你在最后一个人慢慢走?”
苏时宛想了下,好像不能。
“总得找个人陪你一块儿吧?”
……确实。
“那我是你‘男朋友’,他们不找我找谁?”
“……”
男朋友……
苏时宛听到这三个字,微微睁大了眼,虽然节目设定确实如此,但两人从来没以男女朋友互称过对方。
眼下听到,只觉毛孔收紧,莫名的紧张。
“上来。”男人再次半蹲下身,下巴朝她点了点,语气较之前重,硬要形容,就是祈使句,不由得你二次拒绝。
苏时宛搭着他的肩,趴上去,男人的背宽阔坚实,隔着厚厚的羽绒,亦能感受到他后背的温暖。
“稳了吗?”
“嗯。”
他走得不快,和平时的步速差了好多,不知道是不是苏时宛疑心还在,总感觉他左右两脚出力不同。
真的没扭到吗?
这一路,江时然没有挑起任何话题,安安静静地背着她下山。
不多时,光幕染透了整座山,云雾彻底弥散开,视野跟着开阔,跃动的光线照着他后脑勺,发丝上满是金灿的光,像看着天边橙黄的落日。
看久了,只觉岁月静好。
“睡了?”许久未开口的声音略哑,江时然往上提了下她,动作尽量得轻。
她的下巴轻搁在他肩头,随着山路颠簸,像敲击乐似的演奏,苏时宛笑着回答,“没,哪里敢。”
“我还能把你卖了?”江时然笑说,“睡吧,离山脚远着呢。”
“不睡了,看看风景。”
江时然闻言,往山路旁捎了眼,苏时宛跟着一瞥,枯叶乱枝,还有不知谁随手乱丢的水果皮,已经发黑腐烂,从山顶下来,一路上早没了风景可言。
“这好看吗?我们家前院都比这里强点吧。”
“……”苏时宛被呛,又无可辩驳,眸子看向前方,自言自语地正经道:“我觉得挺好看的。”
“给你看看什么叫好看。”话落,江时然脚下好像生了风,但还是左右出力不一致。
苏时宛以为他赶时间,结果走过了半山腰,他又降下步速,慢慢地走,她正疑惑想问他是不是累了,她可以下来自己走,江时然侧过脸来,下巴递了递山路旁,“这个景还能看看。”
苏时宛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山腰上的林木更密些,抗寒的几株枫树,还零落地叼着几枚红叶,在风里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