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从丰洛灵身上被驱走, 窗外的火光突兀一暗,消失不见。
没事了,暂时没事了。丰洛灵面如金纸, 鼻下突兀流出两行鲜血,勉强安抚了一下两个女孩,随后委顿在地,直接晕了过去。
赵嫦曦看着倒在地上的丰洛灵和她血流不止的胳膊,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手中沾着血的剪刀,下意识一松手,剪刀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我捅人了我我
哪怕是丰洛灵让她动手的,哪怕赵嫦曦知道这是为了帮丰洛灵,自己持剪刀伤人这一事实依旧让她一阵恍惚。
救人,对,现在应该先给丰洛灵包扎。
赵嫦曦到底是还有点理智,走过去蹲下想把丰洛灵架起来拖到床上,再给她包扎伤口。但她一个人不好用力,且怕牵扯到伤口让丰洛灵伤势加重,她回头想让连娆来帮自己一把。
结果她一回头,便见连娆掐着自己脖子,用力到指甲都陷入了脖颈的肉里。
连娆?赵嫦曦顾不上丰洛灵,她下意识起身扑过去拉住连娆的胳膊,又去掰她的手。
连娆,连娆,你清醒点,松手!快松手啊!
连娆面部充血,任凭赵嫦曦怎么掰她的胳膊她都没松手,两条手臂简直如铁箍般卡在脖颈上。
连娆
赵嫦曦见这么下去不行,慌张地四周看了看,看到地上尤带着血的剪刀,蹲下身捡起来,握着它走到连娆身前。
赵嫦曦手一直在抖,但她知道再拖下去连娆就要把自己活活掐死了。
她握紧剪刀,一把扎进了连娆的肩膀,焦虑地说:连娆,连娆你松手,松手,快松手!
见连娆没有反应,赵嫦曦又抽出剪刀扎了第二次、第三次
就在赵嫦曦觉得连娆必死无疑时,连娆却突然松了手,开始不停咳嗽、胸腔大幅度起伏,随后突然呕地吐了出来。
幸亏赵嫦曦及时躲开,没被连娆吐了一身。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连娆呼吸太急促导致反胃才吐出来的,但在吐出大部分食物残渣和酸液后,连娆还在不停干呕。
我我连娆捂着腹部,喉间只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随后她竟然一口吐出了一团红色的东西。
赵嫦曦看着那个东西,那好像是好像是是胃?
但连娆还在剧烈地呕吐,紧接着是血红的、长长的东西。
连娆吐完一段,另一段还在她口中,看不到末尾,仿佛永远也吐不完一般。
连娆也确实没有吐完,便瘫倒在地,再无生机。
前后不到十分钟,原本好好的三人,如今一死一伤,只剩下被赵嫦曦一个人尚能站立。
闻着房间内弥散开的血腥味,赵嫦曦自己也一阵作呕,但她又怕步了连娆的后尘,强行将想要呕吐的欲望压了回去。
幸好她晚饭没吃什么,刚吃完又因为那饭菜一股霉尘味儿而忍不住吐了,胃里没东西,也顶多有一些酸水返上来。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赵嫦曦不敢再看连娆和那血肉模糊的东西,只能转头看向丰洛灵,不断喃喃自语来安抚自己,先给丰姐止血包扎,然后扶她起来,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另一边,推开门的谢今夕闪身进了谢父和谢母的房间。
房间的布局乍看和普通卧室没什么区别,一张大床位于中心,左右有两个床头柜,实木衣柜摆放在角落。
大床上铺着被褥,但非常平坦,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躺过的样子。
谢今夕时间不多,首先把目标锁定在了两边的床头柜,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试着拉开抽屉。
刚摸到抽屉把手,他的动作就顿了顿,居然还是没有锁?而且把手上居然有这么多灰尘?
谢今夕拉开抽屉,里面放着最多的是各种刻刀和各种皮料,还有一些纸,上面的字迹有些褪色。
谢今夕大致看了看,发现大概是备忘录,上面记载着很多琐事。两边床头柜一共四个抽屉,谢今夕全部拉开看了一遍,把这些写着备忘录的纸张快速阅览一遍,。
谢今夕首先从中找到最重要的一个时间点,上面写着1998年9月6日明日送儿子去村外上学,刚好今年祭礼结束,记得叮嘱他明年中元节之前必须回来参加祭礼。
如果自己现在这个被设定出的身份,和自己年纪一样的话,那应该现在是27、不,自己生日是阴历七月初七,现在是阴历七月十一,也就是他现在应该28岁了。
1998年自己7岁,那现在时间线应该是2017年。
确定了日期,谢今夕开始以此为中心上下寻找,找到了几条可疑的记录:
1998年8月13日前一阵子来闯进来那个外人,把丰家那个儿子的心都带野了想离开村子,怎么丰沉也老糊涂了,跟着胡闹?别人还能离开三锁村去干点事,他们丰家自己还不清楚,他们是一步也走不出三锁村的。
1998年8月22日王拐子要钱不要命的,外面早不是老年月了,还敢干这种事,地府不收怕是局子收他。他巴结丰家贿赂得了酆都,贿赂得了警察吗?鬼月开头,今年要多准备纸钱、元宝,儿子要出去上学了,至少今年祭礼完成之前不能出乱子。
1998年8月28日这是孽,作孽啊!
七月十五夜子时记得定闹钟,去参加鬼嫁娘婚礼。
七月十六■■■■■■■■■■
七月十六那条上面被用墨水狠狠勾掉,已经看不出写得是什么了。但谢今夕看到那条纸张几乎快要被刮烂了,当时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才导致写备忘录的人心情起伏如此之大、下笔如此之重。
七月十六之后,所有记录都消失了,只有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一段话:
走不了了,离不开了,也活不了了,注定死在这里。
遗书放行头箱里了,你一起带出去。
算了,你能看到这个就说明你也回来了,那时你也走不了了,还说什么。
这都是孽,是报应啊。
谢今夕暂时没时间在这里认真思考,只能将死记住,然后将纸张小心地原样摆回去。
他还想去看看衣柜,刚一拉开,满满的尘土和灰霾味儿铺面而来,呛得谢今夕差点咳嗽出声。
匆匆翻看一遍后,谢今夕没发现其他,唯一值得注意的是里面放着两身红衣服,从剪裁和布料来看是价格不菲,是衣柜中最贵的。
挂着衣服的下方放着一个实木箱子,谢今夕拉开一个缝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居然放的都是黄白二色的纸钱,还有一摞整齐的纸金元宝。
关上衣柜,谢今夕又趴下看了看床底。
床底空空荡荡,照样满是灰尘,到没有别的东西。
谢今夕刚一起身,就看到原本平坦的大床上,突兀出现了两个等人大的皮影人。
一男一女两个黑衣皮影人,并排躺在床上。
谢今夕暗暗心惊,知道不能再留了,立刻拉开门闪身离开了谢父谢母的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重新插上门栓后,谢今夕才松了口气,躺回床上思考刚刚得到的信息。
果然,和他猜得差不多。
看样子,事情最早发生变化是在1998年8月13日,村外的客人让丰家儿子动了想要离开三锁村的心,但不知为何丰家人好似是不能离开三锁村的。
因此丰家找了那个王拐子的人,王拐子胆大包天、从村外拐了个女子回来。
祭礼,这么看那个什么祭礼也是关键。
看备忘录里的意思,三锁村的祭礼很频繁,甚至有可能是年年都有,但应该不会是年年都拿女子祭祀。只有98年那次祭祀,丰家动了歪心思,才出了问题。
但
谢今夕对穆塔道:你发没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时间。穆塔回复道。
没错,时间。98年王拐子拐了人回来,备忘录里也写了七月十五夜子时去参加鬼嫁娘婚礼,但那是整整21年前的事。21年前,丰家操纵的阴婚就完成了。
那我们现如今,这些接到的婚礼请帖回村的人,要参加的谁的婚礼,或者说,要参加哪场婚礼?
第122章 三锁村(十)
而且备忘录里, 其他日期都是用公历记的,只有七月十五和七月二十二两天是用阴历记的。
谢今夕在脑中整理了一遍得到的信息,他能在谢家得到这么多线索, 其他人想必也可以。明天他可以逛逛整个村子, 找其他任务者交换一下信息, 尤其是陈良俊和丰洛灵。
谢今夕觉得他们两个会成为很好的合作对象, 前者就他的表现来看,行动能力强且习惯主动出击,可以掌握更多信息;后者则是大名鼎鼎的灵媒, 谢今夕答应过季川墨,如果有机会遇见丰洛灵,会将她的经历告知丰洛灵。
除了找这两人交换信息外, 还有留在丰府的无因道长师徒与王德辉三人,不知他们留在丰府过夜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任务要求是参加鬼嫁娘婚礼、并活到婚礼结束,迄今为止谢今夕从侧面知道了许多关于丰府、阴婚和鬼嫁娘的事,但要怎么从婚礼上活下去呢?
没有头绪,依旧是没有头绪。
不要乱想了。穆塔在意识中对他道,这才是第一天和第一夜,睡眠不足明天的调查就没有精力继续了, 睡会儿吧。
听到穆塔的声音, 那些充塞在他脑海中的想法一清, 谢今夕回复道:也对,毕竟还有你在。
如果实在最终找不到出路, 那就暴力破局, 我们联合灵媒和那个鬼嫁娘斗一场,看最后能不能拖到婚礼结束。
期望不会真的到那一步。
被穆塔一打岔,谢今夕放空了大脑, 沉沉睡去。
七月十二的早上,谢今夕是被穆塔叫醒的。
很多人往一个方向去了,脚步声非常匆忙,人群聚集那个方位刚刚传来过模糊的尖叫。穆塔叫醒谢今夕后说道。
看样子出事了。谢今夕坐起身闭了闭眼,让自己清醒清醒,随后穿上鞋拉开门栓走出房间,我尽快过去看看。
走下楼,谢今夕就看到谢父和谢母也正要出门。
出什么事了?外面怎么刚刚好像有人尖叫?谢今夕状若自然般问道。
是丰家祠堂那边。谢父拉开家门,望着外面他却突然不动了,接着回头问谢今夕,你要过去看看吗?
是,既然出事了我当然要去看看究竟怎么了。
好。谢父拉住要出门的谢母,有些倦怠地说,你去吧。
情况紧急,谢今夕也没多问什么,一步跨出了家门。
刚一到外面,迎面而来的风吹得谢今夕外衣鼓胀、衣袂飞起,仿若两片展开的羽翼。
谢今夕不由得偏头躲过这一阵风,随后定睛看去,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起雾了。
一层薄雾将整个三锁村包裹在内,肉眼就能看到空中雾气上下翻涌。
但问题在于,一般会起雾除了空中湿气过重外,还有个要求就是大气稳定,有风也最好仅仅是微风。
但刚刚他踏出家门时,确实有一阵强风吹来。
这雾也许不仅仅是山中的自然现象。
谢今夕没时间多想,迈步向着村民聚集的地面快步走去。
一路疾行,在赶过去的过程中,谢今夕对出事的地方已经有所预料了。
这个方向,唯一特殊的便是丰府和丰家祠堂。
谢今夕跟随人群来到丰家祠堂时,祠堂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他只能站在人群外望向门内。
不过这不妨碍谢今夕看到出的事,因为实在是太显眼了,每个人走到这附近的人只要抬头就能看见
丰家祠堂中种的那颗古木上被钉死的那个人。
是罗老伯?!
谢今夕心中一惊,罗老伯被钉死在那颗巨大的古树树干的上半段,他整个胸腹被从中竖直剖开,左右两扇肋骨向两边展开被钉死在宽大的树干上,血淋淋、空荡荡的胸腹腔就这么展现在所有人眼中。
而胸腹部往下,罗老伯的双腿被沿着腿骨剖开,皮肤和血肉同样被分别向两边展开钉在在树干上,露出白森森的腿骨。
并且左右展开的肌肉被横着切片,一刀刀严格横向切开,却并没有在重力拉扯下向下弯曲,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支撑着这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固定在树干上,如同完美的标本一样向所有人展示。
浓郁的血腥味混在在薄雾里,萦绕在树前围观的所有人身上,在呼吸之间又被人们吸入肺内。
谢今夕恍惚间居然觉得他们这些围在树下仰视尸体的人,就像一群群食腐动物一样,分享着死者死去后残留的血腥气息。
真是令人作呕。
谢今夕在之间五个世界也算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尸体了,但这样的尸体依旧会让他不适,因为他能从中感到一种极度的恶意和怨毒。
杀人是杀人,但这样竖直剖开一个人的胸腹将内脏一个个完整取出,又将下|体肌肉凌迟一般切片,这种赤|裸裸的恶意与恨意和虐杀的意图,但是看都足够让人肝胆欲裂。
谢今夕强迫自己认真观察了罗老伯尸体的细节,随后他移开目光环视一圈围到树下的人,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陈良俊、彭锐进、钱实和孙建业,还有被新人女性搀扶着姗姗来迟的丰洛灵。
不过现在那个新人女性与其说在搀扶丰洛灵,不如说是靠丰洛灵撑着,因为她正在大吐特吐。第一次就见到这样的尸体,让她吐到人都站不稳的程度。
围在树下的村民有些躁动,不断和左右说话。
就是他吧,死了活该,他死了是好事啊,我们就能
别说了,左右互相问问还有谁没来,丰家人怎么还不出来?
老丰家的要被吓死了吧,哪还敢出来看。
那不成,让人去拍背面丰府大门,让他们快点出来。三锁村必须每个人都到齐亲眼看见,这尸体才能放下来,回头还要烧钱下葬,丰家不出来怎么搞后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