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又来了?沈映雪说了一句,对外面的人道:老规矩,让他一个人进来。
荀炎问:他经常往您这边来?
沈映雪道:这是第三次了。
荀炎担心诸成玉心怀不轨,您可以不见他的。
但是我让他留下来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好看的人就该常常看到,不然他在簪花巷吃干饭,那就太亏了。诸成玉拿出的游戏机,只能让沈映雪答应给他报仇,因为报仇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说不定一不小心命就没了。
游戏机并不能让他留在簪花巷,沈映雪同意他留下,就是看他白毛蓝眼睛好看,又是个盲人,独自再外很可怜。
荀炎听到他的回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诸成玉自己从外面进来,他已经来过三次,对这边的布局摆设有了几分熟悉,不再像之前那么磕磕绊绊的。
进来之后,他站在门口,轻轻喊了一声主人。
沈映雪压低了声音:嗯,过来坐。
诸成玉来的时候,听到了兰锦的声音,知道这次兰锦不在。他故意卡着时间来花主这边,就是为了确定一下昨晚的猜测。
昨天晚上,诸成玉回去之后,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他也问过阿武花主的身形,阿武说花主很瘦,简直称得上孱弱,他的小动作很少,不像普通人,坐着的时候也会动来动去。
这些小事都成了诸成玉那个猜测的证据。
他觉得花主是个不良于行的残废。
于是今天他又来了,特地挑选了兰锦不在的日子,就是为了亲自确定一下。
荀炎的武功很高,恰巧他也觉得诸成玉不正常,把呼吸放得很轻很轻,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就是为了观察诸成玉的反应。
沈映雪自然也可以观察,但是沈映雪是个疯子,哪怕他有心去做,也会有一些疏漏的地方,甚至会被幻觉骗过。
诸成玉等了半天,没等到有人来扶,他慢慢踱步,往沈映雪的方向走,最后脚踢在凳子上,才停下来,摸索着确定位置坐好。
你今天过来又是为了什么?沈映雪的这句话语气有一点上扬,听起来像是在逗弄小孩子。
诸成玉知道,他对自己感兴趣。他保持纯良的姿态,我只是想亲口对您说一声谢谢。
现在说太早了,等江寒枫回来,你对他说就好。沈映雪道。
诸成玉低低地说:好。
您您今日是否空闲?不如、不如出去走一走?诸成玉期期艾艾,外面有很重的花香,还有胭脂的味道,十分好闻。风也很凉爽,吹在身上很舒服。
沈映雪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阳,不了,太热。
现在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兰锦给沈映雪屋里放了冰块,躲在屋里打游戏舒适的很。
但是诸成玉不理解他对空调屋的向往,他有些失望:好吧。
沈映雪说:我等天凉快了再去,你要是想散步,可以先去。
诸成玉低着头没说话,他没等来沈映雪的安慰,知道沈映雪在这方面是绝对不会妥协的,几乎可以肯定花主就是双腿有疾。
但是他的目的没有因为这个改变。
诸成玉说:只有那块木头牌子,就让您替我报了全家的仇,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您还收留我,给了我容身之所,真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
如果你想报答,那就快些学点东西,找点事情做,交付房租,自己负担生活费。沈映雪看他年纪轻轻,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以你的容貌,如果学个按摩,应该会有很多人愿意去你那里办卡吧。
美丽的白发蓝眼盲人小哥哥,近距离接触,推拿正骨!
放在现代,他要是开个店,别说自力更生,估计都能成为网红。
诸成玉听不懂什么叫办卡,茫然眨了眨眼睛,白色的睫毛像是沾染了一层细细的雪花,像个漂亮的洋娃娃精致可爱。
他虽然不懂什么叫办卡,但是能听得懂按摩。
诸成玉把这句话当成了沈映雪的邀请,扶着桌子站起来,缓缓向沈映雪那边走,主人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沈映雪说:这是自然。
我想试试。诸成玉说,主人
快走到沈映雪那边的时候,他突然绊了一跤,然后跌到了一个陌生的怀抱。
诸成玉假装成害怕的模样,紧紧拽住手边触摸到的衣服,瑟缩一下,主动靠近那个怀抱,像是受惊的小动物,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了句多谢。
然后他就被一把丢开了。
荀炎冷声道:离公子远一些。
诸成玉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
昨天晚上他没留意到兰锦在,是因为兰锦站的远,而且他有些走神,没注意听。失误过一次之后,诸成玉刚进来的时候,就集中精力听了一下,屋里确实只有花主一个人。
该不会
其实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始终都在屋里,他听到的呼吸声,也是属于那个人的。至于花主,已经武功高到完全察觉不到了吧?
诸成玉克制着本能,柔柔弱弱地被摔在了地上。他睁大眼睛,瞳孔却是不变的,涣散的目光也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可怜巴巴地道歉:对不起,我看不到,不知道您在那里,是我冒犯了,实在对不住。
沈映雪看着荀炎,他也不明白荀炎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举动。
荀炎冷声道:出去。
诸成玉弱弱地说:主人
沈映雪把自己的茫然藏好,根据看电视剧的经验,语气里带上了唯恐天下不乱的笑意:好了,既然他说让你出去,你就出去吧,乖孩子,听话。
诸成玉上一刻还觉得自己把沈映雪拿捏的死死的,下一刻就被打了脸。
这个人真的好善变,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诸成玉不再胸有成竹,甚至有点担心,日后如果想离开,花主会不会放过他。
他慢慢爬起来,离开了房间。
沈映雪跟着过去,往外面看了一眼。
太阳悬挂在高空,毒辣得很,那个邀请自己到外面晒太阳的雪一般的少年,一出门就被他的仆人扶住了。
阿武撑开伞,遮挡住诸成玉头顶的烈日。
沈映雪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诸成玉这不是挺注重防晒的?要是想邀请他散步,可以等傍晚凉快下来以后,为什么非要这个时间?
公子也觉得不对劲?荀炎走过来。
嗯。
他是个白子,生来便如老人一般须发皆白,眼睛也是羊眼。这种病难得一见,患有此症的人,寿数都会比常人更短。他们极其容易被晒伤,此人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过来见您。荀炎一眼看穿真相,他在勾..您。
沈映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为震惊,怎会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江寒枫:花主和青羽宫主有仇,可能被打成了重伤,但他超厉害,我还是要替他杀人。
诸成玉:花主是个残废,但他超厉害,我还是要引诱他。
沈映雪想象中的花主:强势、深沉、成熟、正直、爱护弱小、讲信用、充满侠义精神,一代大侠的典范!
第30章 一张美到窒息的脸
前面就是青羽宫了。驾车的人名叫柳轶,是这几个人的首领。
簪花巷主人总共派了四个人跟着江寒枫,其余三个都以柳轶为首。
江寒枫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是这不代表他不会社交。相反,正因为江寒枫冷漠的名声太大,一旦他主动跟人搭话,哪怕情绪淡淡的,别人也会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才过去一日,江寒枫就和这几个人熟悉起来。
柳轶并非深沉的性子,他有一点好面子,还爱意气用事,这是江湖人的通病。
确定江寒枫虽然性子冷,但是没有那么高傲,也不爱摆架子,柳轶就跟他亲近起来,此刻正喋喋不休。
听说自从林宫主闭关后,青羽宫就乱套了。原本山上的弟子不准随意入世,这几年山下,到处都能见到青羽宫的人。要是林子温前辈再不出关,青羽宫迟早沦落到冷翠山庄那个下场。
江寒枫简单地应了一声,柳轶受到了鼓舞:主人就比外面那些乱糟糟门派的掌门厉害多了,以前簪花巷也是混乱不堪,如今整顿之后,终于有了样子。
他之前负责簪花巷其中一条胡同的杂物采买,与普通人相处的时间更长,性格温和,,更喜欢守序的生活,沈映雪做的一系列改革很合他的心意。
江寒枫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早些改变?
主人的心思,岂是我能猜到的?柳轶什么都没说,倒是其他人七嘴八舌,说了很多对花主的猜测,听起来没有一个可信的。
江寒枫试探了几句,发觉柳轶看似开朗健谈,大大咧咧,对关键的事情却避而不谈,嘴巴非常严。
柳轶想起近日来的江湖传闻,想起江寒枫严肃认真的模样,不由好奇道:外面都说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是真的假的?
江寒枫道:是真的。
柳轶非常诧异,因为江寒枫这个人非常冷漠,他手上拿着剑,就好像已经拥有了全部,柳轶无法想象到他陷入情爱之后的模样,更别提是和一个男人。
那个人真的是沈映雪吗?不久之前,柳轶还和同僚聊起过这个话题。
他当然知道簪花巷是以前的暗部,也知道沈映雪是他们的主子。只是现在沈映雪自身难保,簪花巷也改了名字,有了新的主人,沈映雪就和他们关系不大了。
江寒枫说:他只是凌云,不是沈映雪。
因为在伏晟围攻的时候,江知意和韩敬他们顺从地承认了沈映雪的另一个身份,才得以让玉鼎山庄没有受到牵连,就算危机已经过去,也不该改口。
柳轶听到他模棱两可的话,道:我就说嘛,沈映雪当年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活下来?如今出现的那个人,不过是那些人用来掩人耳目的假货罢了。倒是韩敬真没想到,他竟然是魔教少主。
韩敬被抓走的时候,武功还没练好,没有到外面做出过惊天动地的事情,大多数人都不认识他,柳轶这个曾经的魔教教众,也不认识他。
江寒枫知道韩敬就在簪花巷,隔着车帘,看不到在外面赶车的柳轶的脸,但是他听到其他人的交谈声。
这些人好像完全不认识韩敬,谈起他的态度,就像是对待一个普通的江湖人,没有多少敬畏和亲近。
簪花巷果真如同那句话一样,似烟云笼罩,真真幻幻,虚虚实实,无法捉摸。
青羽宫落座在牛邙山上,马车来到山脚下,躲在一处僻静的小路,柳轶对江寒枫说:兰大人吩咐过,不管成不成,你都要以性命为重,我和兄弟们会在此处接应,倘若有追兵前来,他们会扮作你的模样将人引开。
另外的几个人的身形,还有穿着打扮,都和江寒枫差不多。
江寒枫点了点头,提着剑缓缓上山。
他和青羽宫无冤无仇,玉鼎山庄和青羽宫的关系也很友好,没有理由杀他们的宫主,江寒枫也没打算真的动手。
他过来,只是为了看一看青羽宫如今情况如何,如果可以见到宫主,那就再好不过。看在他的面子上,林子温应该愿意配合,假装死亡,等他回去交差,看看花主的反应。
如果林子温不愿意,问题也不大,至少他能一下林子温和花主的仇怨,还有花主的真实身份。
青羽宫的管理果然疏散,江寒枫一路上来,都没见到几个人。
走到半山腰时,风大了起来,吹得江寒枫的衣服瑟瑟作响,他没有停留,顺着白色石头台阶,来到青羽宫山门前。
到了这个时候,青羽宫的人才看到他。
一个有些邋遢,作道士打扮的少年用不善的眼神看着他:你谁啊?为何擅闯我宫门?可有拜帖?
没有拜帖。江寒枫冷声道,林子温何在?
大胆!竟敢直呼宫主名讳,你究竟是什么人,怎得一点礼数都不懂?
主人无礼,我为何要守礼?江寒枫觉得柳轶说的不错,与以前相比,青羽宫确实不行了。他料想今日不能善了,看来只能硬闯,拿出手中之剑,沉稳地向主殿走去。
外面的小道士武功不高,远远感觉到江寒枫的气势,吓破了胆,大喊着师兄救命,脚下却是连动都不敢动。
江寒枫被后面赶来的道士重重包围,他向前迈出半步,身体重心转到左脚,一个潇洒的转身摆莲,剑光闪烁,逼的周围人后退半步,江寒枫抓住时机,运起轻功,绕开众人直往林子温的住所。
江寒枫并非第一次来这里,他对青羽宫不算陌生,青羽宫也不知道在搞什么,根本是一盘散沙,底下的弟子一点反抗的想法都没有,几乎无人理会他,任由他来到了林子温的住所。
昔日宝华庄严的会客之处,此时竟连个值守的人都没有,甚至越往这边走,越是萧索僻静。
江寒枫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他眉头紧锁,绕过后面的紫竹林,踏入林子温的后院。
这里的充满了打斗的痕迹,地上有碎瓷器,上面已经落了一层树叶和灰尘,看起来不止一两天了。
继续向前走,江寒枫听到了浅淡的呼吸声。
他谨慎地过去,发现林子温躺在地上,浑身都是腥臭的味道。他睁着眼睛,口中发出模糊的气音,看到江寒枫之后激动极了,眼睛都在颤抖,四肢也跟着摆动。
可是他却没有站起来。
林宫主?江寒枫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林子温,他走过去,打算被人扶起来,是谁做的?
林子温是个很要面子的人,看到江寒枫靠近之后,呜呜喊得更厉害了,江寒枫脱下外袍,披在他的身上,盖住了肮脏的身体,是谁做的?究竟怎么回事?
林子温张张嘴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祖、祖岑玉
江寒枫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的手搭上林子温的手腕,又检查了他的伤处,愕然发现林子温浑身筋骨被人打断,生机断绝,活不久了。他身上有人参的土腥味,大概这些日子,有人给他送来药材,吊着他一口气,让他勉强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