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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到那人的话,脚尖点地,飞到了水榭的上方,换了个潇洒的坐姿,冷冷地握着剑,扫视下方,用冰冷的女声道:刚才是哪个臭虫在说话?敢不敢再说一遍?
    无人应答。
    沈映雪继续道:你们这是在聊什么?继续啊,不用管我。
    江西岸想建立新的规则,让江湖恢复以前的平静,但是大多数人想浑水摸鱼,觉得能从中捞到好处。哪怕吞并一个门派,掌管的势力也能更大一些。
    但是他们吵得时候,就容易发散,各吵各的,还有人吵着吵着打起来,旁边有人看热闹,也有人拉架,场面非常混乱。
    沈映雪来了之后,他们才停下来,要说继续刚才的事情,一下子还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所以他们依然忌惮地注视着沈映雪。
    最前面一个穿着粗布短打,腰上挎着刀的汉子说:阁下如何称呼?
    沈映雪道:我乃簪花巷之主,唤我花主就是。
    你就是簪花巷的主人!有人惊呼,你怎么会来这里!
    又有人开始谴责玉鼎山庄和簪花巷勾结,还把以前的魔教拿出来一遍遍地鞭尸。
    不只是江湖,在哪里都是成王败寇的规矩,沈映雪很清楚这一点,可是在亲耳听到这些人的谈话之后,他还是会感到愤怒。
    这种愤怒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的,另一部分是来自原主埋藏在心底最深处。
    他好像分裂成了两半,一个非常地冷静,冷眼看着这群人,另一个已经被破土而出的怒火操控,叫嚣着上前把他们都给杀个干净。
    江寒枫一直留意着沈映雪,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对劲,他慢慢靠近,伸手放在沈映雪的肩上,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清冷明澈,就像是冬日的冰晶,让怒火稍稍熄灭。
    沈映雪冷笑:我能有什么事?
    荀炎留意到江寒枫的动作,换了下位置,把他挤在一边,他给兰锦使了个眼色,兰锦刚才在防备四周,没有留意沈映雪这边,低头一看,才发现沈映雪在小幅度地颤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也抖得厉害。
    兰锦上前,在沈映雪身上点了几个穴道,理清他的气机,又以内力催动,平复沈映雪体内因为心情激荡,不受控制乱窜的内力。
    荀炎给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直接把江寒枫拽走了。等身边都是信得过的人之后,沈映雪再说什么疯话,就不怕被人听到了。
    兰锦收回手,荀炎见他似乎好了一些,低声问道:公子,您现在如何?要不要回去?
    沈映雪说:我好得很。
    就在刚才,系统给他把马赛克都取消了。
    那群人的脸,也和沈映雪印象中的仇人挨个对上。他好像被原主附体,冷静极了,只是仍旧控制不住手上的颤抖。沈映雪面纱下的眼睛隐隐发红,这么好的机会,怎能放弃?
    荀炎察觉到沈映雪与往日的不同,但是这个时间太敏感了,他不敢刺激沈映雪,只能按照以往的经验,做沈映雪手中的利刃,公子请吩咐。
    沈映雪喉咙有些发痒,咳嗽两声,你去告诉他们,魔教的覆灭只是一个开始,他们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
    荀炎听到这番话,就很清楚沈映雪此刻只是看起来清醒,实则还是那种被仇恨怒火魇住心智的状态。
    他们来之前决定要做的事情绝不是沈映雪现在说的这样,可是沈映雪此刻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了。
    可如果不顺着他,沈映雪极有可能会亲自出马,到那个时候,他的身份在众目睽睽下暴露,此处又有这么多人,双拳难敌四手,怕是会像当年魔教那样,被这些正道的人一网打尽,再也没有生还的余地。
    是。荀炎朗声,把沈映雪说的话,经过修饰之后又讲了一遍。
    沈映雪看着正道人士呆滞的面孔,那股搅得他难受的情绪也减轻很多。他无法动用内力,身体又难受得厉害,说出来的话很轻,只能让荀炎转述。
    告诉他们,想要活下来,那就谁也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会背叛。你的亲人、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从背后捅你一刀,你连他什么时候被别人收买的都不知道,就像当初的沈映雪一样。
    荀炎听完,关切地看着他:教主?
    怎么不喊我公子了?你以为我想暴露身份?沈映雪笑着说,你要是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我纵然肆意猖狂,行事不拘,但也是个惜命的人,找死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他语气一冷,你尽管说。
    荀炎只好再次复述。
    这番话说完,正道的人谁也没有说话。
    但是他们的神情变了。
    仔细想一想,魔教以前是多么厉害的教派,压制得正道几乎没有发展空间。提起沈映雪人人畏惧,从前的世道,简直是沈映雪一个人的天下。
    魔教没了之后,大家比过年还快乐。
    可是现在想来,确实充满了蹊跷。
    这么大一个教派,说没就没,一点踪影都没有,不说他们的教主护法,就是底层的小喽啰,也没见到几个。
    他们都死了吗?怎会死的这般干净?
    这背后真的有推手是有的,现在的八方宗宗主,不就是接近沈映雪,与他以知己相交,从背后捅人刀子?
    不止顾莲生,很多人都去魔教卧底过,其中一部分被发现,当场击杀,没有死的那些,都为埋葬这个庞然大物做了贡献。
    如果说魔教发生的事情还会重演,那他们的帮派里,岂不是也有细作?
    就如同沈映雪的知己好友那样,他们身边的亲信,也可能是其他人安排进来的人
    正常人都会这么想,那些本身确实是细作的,心中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他们只是给门派传递一点小情报,还没到给人家灭门的地步。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图谋深远,处处都带着不对劲。
    沈映雪欣赏着那些人惊恐猜忌的表情,剧烈咳嗽起来。
    正道那里有人坐不住了,一个黑衣人举起了刀,朝着沈映雪这边冲了过来,口中喊道:妖言惑众!不要听信他的鬼话,一起上啊,杀了这个魔头!
    水榭上的韩敬轻飘飘地飞下,穿着白衣的他,就像是一片雪白的毫无重量的羽毛,慢慢飞了下来,身上长剑寒光一闪,在那人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
    他表情冷漠,又飞回水榭之上,姿态和神情都没有变过,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只有地上那具捂着脖子的尸体,睁着眼睛凝视沈映雪的方向,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亡。
    血液慢一步流出来,将地面染成了红色。
    沈映雪一边咳嗽一边笑:真是久违的一幕。
    一个人的死不足以让正道众人吓破胆,他们好像被激怒了,一部分纷纷拿出兵器,朝着沈映雪攻来,还有一部分仍在观望。
    荀炎挡下一支飞箭,兰锦拿出袖中的毒,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让我动手。
    荀炎说:会败了公子的兴致。
    兰锦没有答他,而是用一种哄小孩子的语气,对沈映雪说:主人,让我来把他们都杀死好不好?
    沈映雪皱眉犹豫了一下,不好。
    主人还是如此仁慈,兰锦心想。他立刻把手上的毒换掉:我听主人的,就留他们一条命。
    江西岸看着他们突然打起来,非常无奈,连忙让玉鼎山庄的人撤一下,这场面真的太壮观,如果玉鼎山庄的弟子去拉架,很可能连小命都折进去。
    他看到江寒枫向他这边走来,连忙招呼师弟,那个人真的是花主?你怎会和这等魔头混在一起?
    江寒枫心绪杂乱,荀炎刚才转述的那几句话,让他想到了沈映雪。
    虽然他认识的沈映雪是凌云假扮的,但是沈映雪依然是他曾经认为的唯一的对手。他对沈映雪的尊崇,丝毫没有减少,只可惜沈映雪死在了那种龌龊的手段之下。
    江寒枫替沈映雪感到可惜,他觉得荀炎刚才说的不错,正道之人确实该提高警惕。没想到那群人像是被戳到了痛脚,突然发难,看起来像是要置花主于死地。
    花主身边有荀炎和猫在,花主本人虽然不良于行,也是武功高绝,未必会比他和沈映雪差。江寒枫丝毫不担心,他就趁着这个功夫,来到大师兄这里,与他道个别。
    我喜欢上了花主的儿子。
    江西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江寒枫道:之间住在山庄里的沈映雪,并非真正的沈映雪。他名叫凌云,是花主的儿子。是我做了错事,引诱凌云,让他对我念念不忘。
    江西岸气得想打人:师弟啊师弟,你怎么这么糊涂?那花主是好相处的吗?他的儿子岂能是良善之辈?你剑法精妙,武功高强,假以时日必定能独当一面,何必和花主纠缠在一起?
    花主没有您想得那么不堪。江寒枫顺着江西岸的手指,看到那些打斗中的人,有些心虚地改口,他脾性确实有些诡异,但并非不讲道理的人。花主今日之言,确实有挑拨的嫌疑,可也没有逼迫他们做出选择,是他们要杀花主,花主才无辜。
    我看你就是被花主迷惑了心智!江西岸生气也没办法,他只有医术高明,论起剑法和内力,都比不过这个年轻的师弟。
    江寒枫冲他行了一礼,我在花主身边,也会警惕他对玉鼎山庄下手,您和知意只要谨慎小心,玉鼎山庄便可安然无恙。若是有事需要我帮忙,我会尽快赶来。等我与凌云成亲之后,若是花主同意,我会带他回来看您。
    江西岸:
    江西岸只恨自己没在江寒枫小时候多揍他几顿,现在想打也没法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弟变成恋爱脑,毫不留恋地跑到花主那边,举起他的剑,替花主挡下攻击。
    那些人好像发现了沈映雪没有武功,对他的招式越来越凌厉。
    有了江寒枫的加入,荀炎和兰锦都轻松很多。
    但是顾莲生看到江寒枫之后,疯了似的开启狂暴状态,逮着他就是一顿打。江寒枫也不知道自己跟他有什么仇怨,怕他伤到花主,只能引他往旁边去。
    沈映雪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边,荀炎阻拦不及,一道剑气略过,把他的斗笠劈成了两半。
    黑纱轻飘飘落在地上,露出那张白皙英俊,又透着妖冶的脸。
    想要杀他的正道人士看到这张脸,攻击的动作都减弱了几分。
    谁都没有想到,花主会是这样一张脸。
    脸上有胎记,应该是不祥的象征,他们分明知道,花主生的诡异,可还是忍不住觉得这张脸过于和谐美丽。
    但是花主本人似乎不这么认为,他歪过头去,像是被阳光刺痛了眼睛,伸手遮住那半张带着红色斑纹的脸颊,眼中凶光乍现,隐隐泛红。
    别人要杀他,他气定神闲,弄坏他的斗笠,让他露出脸来,他却生气了。
    花主一定很在意自己的外貌,所以才遮挡起来。
    有一个人冲着他大喊:丑八怪!生的如此丑陋,怪不得不敢见人!
    沈映雪听着这声音耳熟,像机器猫的声音,可是马赛克没了,他也认不出来这人是不是机器猫。
    虽然被马赛克荼毒多年,沈映雪的审美还是在的,很清楚自己的脸长什么样子。他遮住脸就是为了人设,刚才的反应,也是按照人设来的,并不会真的被他激怒。
    这两句话就像毛毛雨一样,不值得放在心上,只有在涉及到魔教和背叛时,那股浓烈的情绪才会从心底涌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沈映雪注视着那个人,寻找他和机器猫的相似之处。
    那人被沈映雪看得发毛,但依然笑嘻嘻地说: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他长得很好看,是一种阴柔的,偏向女性化的漂亮。但是没有兰锦的那种阴冷感,倒是和诸成玉有些相似,有一种少年稚气。
    这个人的年纪比诸成玉要大,看起来二十出头,已经是成年人的样子,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结合,确实是个很漂亮,很有魅力的人。
    他很会取巧,挑着空隙往沈映雪这边钻,簪花巷的人竟一时不察,真的让他来到了沈映雪面前。
    这个人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沈映雪,你这等鼠辈,也配提起教主的名号?
    在这一刻,沈映雪确定,他就是机器猫。
    这孩子没认出荀炎,也没认出自己来。估计荀炎认得他,所以才放松了警惕,让他溜过来了,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
    机器猫出手的动作,在沈映雪看来非常缓慢。他有不下十种方法可以躲过去,但是因为坐在椅子上,要保持人设,沈映雪没有躲。
    他伸出了一只手,就像平日里拿起茶杯喝水一样自然,两条手指紧紧地夹住了机器猫手上的匕首,接着稍稍用力,那把泛着冷光的匕首就断成了两半。
    机器猫的动作,许多人都在关注。
    他们也想知道花主是不是真的不会武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轻松地折断了一把短匕首。
    花主面不改色,表情非常平静,甚至还是那副看戏的模样,漠然注视着其他人。
    荀炎解决完自己的对手,转身来到沈映雪这边,公子,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些离开吧。
    沈映雪冷淡地点头。
    荀炎的手臂从他腿弯下穿过,一把将他抱起,等与他紧紧相贴,荀炎才察觉到,沈映雪看似平静,实际上还在轻微发抖,落在他怀中之后,脊背弯曲,身体蜷缩起来。
    荀炎给兰锦使了个眼色,兰锦将袖中的毒一抛,白蒙蒙的粉尘进了众人的眼睛里,荀炎趁此机会,带沈映雪离去。
    江寒枫留意到那边的动静,也要跟着一起走,结果又被顾莲生给缠住了。
    江寒枫冷冷地看着他:你是沈映雪的朋友,我不杀你,也请你不要阻拦我。
    顾莲生愤怒地咬牙:你对映雪做了那样的事情,现在又移情别恋,喜欢上了这个花主?
    江寒枫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沈映雪三年前就死了,之前那个沈映雪,其实是凌云假扮的。
    顾莲生以为他心虚,继续道:花主哪里比得上映雪?你喜欢他年纪大?还是腿上残废?
    江寒枫想到了花主那具和凌云极为相似的身体。
    他好像都喜欢。
    都挺可爱的。
    禽兽!你这个禽兽!我杀了你!顾莲生丢掉刀,抡起拳头往他身上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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