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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夜里,陆云烟强撑着瞌睡,就是为了等钟离灏过来。
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他来,她实在支持不住,于是先睡了过去。
等到半夜,一阵熟悉的寒意侵袭上身,她打了个哆嗦,再睁开眼,果然见到屋里多了道颀长的红色身影。
男人如玉的长指勾起王家送来的大红婚服,目光淡漠,仿若在看一团垃圾。
察觉到床边投来的目光,他缓缓侧眸,薄唇轻勾,“这回倒是醒得早。”
陆云烟:“……”
她能说,她这是被冻出条件反射了吗。
将身上的被子紧了紧,她朝钟离灏挤出个狗腿的笑,“这不是在等殿下嘛。”
听小黑小白叫了他半天殿下,她也顺嘴用了这个称呼。
钟离灏眉梢轻挑,“等孤?”
他松开那婚服,轻捻指尖,往床边走来。
幽蓝鬼火光影里,他垂下黑眸,端详了陆云烟片刻,淡声道,“说罢,什么事。”
陆云烟本来还想客套一下的,没想到他这么干脆,便也不整那些虚的,双手拥着被子,巴巴望着他,“小黑小白跟你说了我要给人冲喜的事吗?”
钟离灏坐在床边,面无波澜,“嗯。”
陆云烟:就这个反应?
怎么说昨天也签了婚书,现在你名义上的新娘我就要去给别人冲喜了,没准还被当做药引子敲骨吸髓了欸!
这夫妻情分未免也太塑料了些。
对上陆云烟透着小小幽怨的眼神,钟离灏笑得风轻云淡:“你早死早投生,早点来冥界陪孤,不是挺好的么。”
陆云烟:“......”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哦对了,她忘了他压根不算人。
腹诽一阵,陆云烟对眼前的男人也没有期望了,心如止水道,“我还是试试逃跑吧,没准跑成了呢。就算没跑成,被野兽吃了,被山匪劫了,也比当作药引子抽血割肉强。”
钟离灏淡淡道,“跑什么,嫁过去好了。谁割你的肉,你叫小黑割回去。谁抽你的血,你叫小白抽回去。”
陆云烟一时分不清,他这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她眉头轻蹙,“他们还是两只小鬼,你们冥界对幼崽的教育这么血腥暴力的吗?”
“不然呢,做鬼还要真善美?”
钟离灏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嗓音清冽,“他们俩个小捣蛋鬼在冥界不安分,丢到你身边,权当来人间历练。若是割肉抽血做的熟练了,回冥界还能找份好差事,一个去拔舌地狱,一个去血池地狱,你觉得如何?”
陆云烟:“……”
我觉得你个蛇皮香蕉棒棒锤。
他当这是童工人间实习,回岗再就业呢?
“你在心里骂孤?”钟离灏挑眉问。
“没有。”
“撒谎。”
“……”
“算了,这次姑且饶你。再有下次,带你去油锅地狱看他个一天一夜。”
“……”
好毒的狗男人。
陆云烟叹了口气,也不想再跟他说话了,裹着被子就要躺下。
钟离灏见她这样,眉心微不可查蹙了下。
沉吟片刻,他朝她俯过身去,“小东西,你生气了?”
第7章 冲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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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这种骤然亲近的动作,女孩子大都会脸红心跳,可陆云烟非但不脸红,反倒脸色青白。
真的好冷啊,像是被空调兜头吹了一脸。
“啊切。”
她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钟离灏反应迅速,抬手挡脸,那宽大的袖子猝不及防甩了陆云烟一脸。
眼前突然一抹黑的陆云烟:“……”
她一脸无语地将脸上的布料掀开,本该立刻松开手,但这料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柔软丝滑还带着淡淡檀香气味,她好奇地捻了捻。
一抬眼,她对上钟离灏半垂的玩味目光,“喜欢这衣服?孤脱下来送你。”
陆云烟赶紧松手:“大可不必。”
她又不是变态,要他的衣袍干嘛。
钟离灏不以为意,掸了掸袖子:“孤身上这件袍服乃是南海鲛纱和西天云锦所制,你我的婚服也用了此种鲛纱锦。等你阳寿尽了,婚服应当也能织妥,到时你便能见到。”
陆云烟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听到“阳寿尽了”这句话,这话虽无冒犯之意,可她对这人世间还是很眷恋的。
于是她又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一本正经与钟离灏道,“冥王殿下,也许到了冥界,的确有很多我在人间无法体验到的奇妙。但在人间的这一生,我也同样很珍惜,想尽量去过好。至于冲喜这事,你不帮我也没关系,船到前头自然直,我自己会想条出路的。”
实在不行,她绞了头发,一头扎进尼姑庵去。
见她清艳的小脸上满是严肃,钟离灏也敛了笑意,“孤说不帮你了?”
陆云烟朝他投去一眼。
钟离灏面不改色,轻悠悠道,“你不是在神殿里许愿想当寡妇么,孤当时就应诺你了。”
见陆云烟面露茫然,他啧了声,“年纪轻轻,记性这么差?”
陆云烟也就愣了片刻,很快想起第一次去福缘寺拜佛时,那阵诡异吹来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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