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水月派满门皆白,人人都是悲戚之色,正堂处放着一具金丝楠木棺材,棺中之人是一个嘴角含笑的美人,正是七月的尸体。
萧七娘被刺激的差点流产,若不是因为神医袁非木各种灵丹妙药都用上了,怕死孩子已经没了。一向抠门的袁非木这次连压箱底的药都拿了出来,但他这次一点也没心疼,对于那个救了整个江湖的姑娘来说,这点东西根本不够看。
萧七娘喝了安神药,被强行留在了房中养胎。水皓月眼睛通红的守在灵堂之中,接待着各个门派前来悼念的人。
这场丧礼可以说是最高规格了,各门派都是掌门来悼念,送来的东西也都是给江湖最高辈分死者才会有。看这个架势便知道,未来的至少几十年,水月派在江湖中不管哪个门派都会礼让三分。水月派其实并没有根基,往年在江湖中感觉也是暴发户的地位,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看不起,水风轻便是这个门派的金字招牌。
水皓月根本就不想要这些,他只想让女儿活过来,哪怕就是以往痴傻的样子也好。他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当年不管有多艰难他都没如今这么难过。他蹲在棺材边看着里面的尸体,从小疼到大的女儿,就这么静静的躺在棺材中一动不动了。
灵堂中一片悲伤,整个门派连个高声的人都没有,可是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了欢快的喇叭声。
水皓月本就心中窝了一股无名火,听见曲子声整个人更是怒发冲冠,他眼神凌厉的瞪向门口,眼睛通红。
“谁吹的?”水皓月吼了出来,猛的站了起来,直往大门而去。
水皓月本就憋着一股邪火,如今更是恨的不行,他女儿死了,居然有人吹的这么欢快,他定然要剥了这人的皮才解他心头之恨。
“掌门,掌门,门口,门口有人来迎亲。”门前跑过一个弟子,气喘吁吁的对着水皓月急切的道。
水皓月更是怒火中烧,他家中死人,居然前来迎亲,是欺他无能吗?
门前围了好多人,这几天江湖中但凡有点名的人都来悼念,门前往来不绝。
一个身穿红衣,头发雪白的男子低头跪在门前,他身后一群红衣接亲的人吹着欢快的迎亲的曲子,前面几十个大汉抬着一口满是寒意的冰做的巨大棺材。
水皓月本以为有人来闹事,但到门口他却愣住了。
“你是什么人。”水皓月疑惑的看着白发红衣男子,语气冷凝的问道。
红衣男子抬头,露出一张如霜般的俊美容颜,众人一阵抽气,但凡参加过正魔之战的人都见过他,魔教教主上官云梦。
上官云梦从来都是桀骜不驯,做事只凭心意,而且向来狂傲,没想到居然跪在这里,这让看到的人下巴都惊掉了!
“我名叫上官云梦,今日所来是为迎娶水家大小姐水风轻了,今日真心所求,愿结秦晋之好,从此不离不弃。”上官云梦脸色惨白,俯首说道。
众人哗然,虽之前见上官云梦众人心里有了思疑,但上官云梦真的说出来要娶一个死人,大家还是惊的倒吸一口冷气,这种事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上官云梦又抬头看着水皓月,眼神中满是悲凉,他挺直了脊背,语气诚恳的道“我爱慕风轻已久,她也答应过我要嫁我,我们本来约好要成亲。我本该按规矩先提亲,再过礼,三媒六聘,可风轻.....可风轻”上官云梦说不下去了,语气哽咽的道“求水掌门成全。”上官云梦说完一头磕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再抬头时额头满是鲜血。
是的,你说嫁给我,为什么我如此欢喜的去准备聘礼,你却反悔了。
你问过我就那么想娶你么?
是的我就是那么想娶你,想的思之如狂。
你说好要嫁给我,我定然要来迎娶你,我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我要风风光光的把你娶回去,你反悔也没有用。
“教主不要玩笑,我女儿已经过世了,如何嫁给你。”水皓月听七月说过和上官云梦的往事,但他万万没想到两人有了情,竟然有灵堂迎娶的事情。
“风轻生也好,死也好,我都要娶她为妻,我上官云梦一生只有这一个妻子,再不续娶,也不纳妾。这棺材就是为我二人打造,我活一天,守她一天,我死一天,就和她同椁一日,求您成全。”上官云梦一脸的平静,但任谁都能看出他满身的悲痛。他一个头又嗑在地上,再抬头时血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做不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我定然要做到生同寝,死同椁。
“你我正邪之分,如何能成亲,教主还是回去吧。”水皓月厉声道。
“我上官云梦发誓,在我有生之年,魔教定然退居关外,再不犯正道一分一毫,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上官云梦又一个头嗑在地上,抬头的时候,脸上已被血沁满。
围着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有几个女侠不忍直视,竟低声哽咽起来。众人都没想到武林第一美女居然和魔教教主有所勾连,若是往日,大家必然声讨,毕竟正邪水火不容。但如今,水风轻已经死了,而魔教教主居然这么惨烈的方式来求取一个死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就连水皓月也被上官云梦惊呆了,他虽不知道女儿是不是和他两情相悦,但女儿确实提起此人,也说二人在百花谷朝夕相对一年,也许是女孩子脸皮薄,没好意思和做父亲的讲。看上官云梦的姿态,定然不是作假,即便女儿死了,他也想成全这一对,完成女儿的愿望。
“你是认真的?”水皓月长叹一口气问道。
“自然是真的,我心可鉴日月,此生绝不负她一分一毫。我只求你..只求你,让她嫁给我。”上官云梦一滴眼泪流了下来,他没有其他办法,若是人还活着,他自然可以有时间慢慢找机会说服水皓月,但风轻已死,过了头七就要下葬,他怎么能任由自己所爱的人就这么埋入土中,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决心!
上官云梦从来也没想过,他会有跪求于人的时候。但他愿意,他只要想起记忆中那个小狐狸一样的女子,只觉得他做什么都愿意。
“好,你记住今天的话,我把轻轻许配给你,但你要是有一丝负她,我就是不要这条性命也要让你血溅当场。”水皓月一直一顿的咬牙说道。
“谢岳父大人成全。”上官云梦又磕了一个响头,久久的匍匐在地。
那一天,十里红妆,却没有花轿,千年的寒冰棺中装着的是一个女子的尸体。
那一天,一个满脸是血的新郎,亲手为新娘换上嫁衣,为她梳妆,抱着她出了水月派的山门。
那一天是江湖上的一个传奇,江湖第一美女嫁给了魔教的教主,但他们的爱情收到了全武林的祝福。
整个临寒渊张灯结彩,处处都是喜庆的红色。但今天的临寒渊安静的吓人,没有任何人敢说一句话,生怕因此招来杀身之祸,今天是教主娶亲,也是生死诀别。
贴着大红喜字的新房里空无一物,只有房中间摆着一口硕大的千年寒冰的棺材,上官云梦和七月的尸体并排躺在其中,这是他二人的婚床。
上官云梦摸着棺材中七月的手,手指冰凉,他一直想这样握着一次,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
他侧着脸久久的凝望着七月的脸,脸上滚滚划过泪珠,伸手拿起一枚金刚石戒指,轻轻的戴在那已经僵硬的手指上。
他把七月拥在怀里,久久的,久久的,说出一句泣不成声的话“从此你是我的妻,生死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