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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岛咖啡厅一如既往的清静宜人,这里没有饭店的嘈杂和喧闹,很多谈情说爱的男女坐在偏僻的角落里低声细语。
    我来到楼上的固定包间,每次约会基本上都是我等她,而她来的时候十有八九忙三火四,而且总能为自己的迟到找到最好的借口和理由。
    “哥们,你是不是到了?”人未进声先到。每次她的入场都让我有一种林黛玉初见王熙凤时的场景。她连门都没敲,风风火火直接闯进来,又故伎重演想要解释什么。
    我早有准备,赶紧摆了摆手说:“姓苏的,你给我打住,还不是老生常谈,我听都听烦了,你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她才不会为我的话而尴尬,她脱下大衣,连坐下都没来得及就神秘地从包里掏出一瓶红酒,面露得意之色。她知道我喜欢红酒,故意在自己犯错的时候弥补。
    “怎么样?这可是正宗的法国陈酿,牌子你比我还了解,这算不算诚意?”
    “看在酒的份上,这次你又过关了。”我嘴里说着,忍不住还是看了一眼腕上的表,整整迟到了半个小时,常常让我等到快发狂的时候,她才姗姗来迟。
    “我发现咱们俩人交往的方式总是你高高在上,到底是谁给你的权利?“我把红酒装进包里掩饰着内心的喜悦说。
    “谁让你是我姐呢,虽然只大几个月。”她早就洞察了我的情绪转化,却故意死皮赖脸地说,这也是她的拿手好戏。
    我永远不是她的对手,先就举手投降说:“坦白点,你到底藏了多少红酒?我在你家的时候你都不说拿出来,非得到这种场合?你不是给我添麻烦吗?”我瞪大眼睛看她只盯着我放酒的手,我不由得停住手问:“你为什么这么看我?这酒不是给我的,你是不是想在这里把酒消灭掉?”
    她没说话,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个劲地点头。
    我两手一摊说:“你能把它打开?你有启瓶器?”
    她点头,从包里掏出来说:“我是有备而来。”我只好把放到包里一半的酒又心不甘情不愿地掏了出来,脸色极为难看。
    她好像什么也没看到,自顾自她一边开酒一边不忘沾沾自喜地说:“我早就摸好了你的脉,我这人你是不待见的,但对酒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红酒。”
    我无语,故意气愤地问:“在这里?这么优美的环境里?那还不如去西餐厅或者酒吧饭店。”
    “要的就是这样气氛,再说这里也不是没酒,只是价格太黑了,咱们今天喝个够,我包里还有一瓶送给你的,这瓶是咱俩今天晚上的。”
    她就是这么一个让你连火都无处可发的善解人意。
    她把包里的酒掏出来,双手递给我,眼睛还不时地挤了又挤。我毫不客气地重新放在包里,嘴里嘀咕着,你就把这瓶拿出来打开不行吗?非让我费二遍事。
    上岛咖啡的水果茶相当有名,服务员在我们面前如变戏法一样,把各种水果拼凑在一起,又加了一些调料和柠檬汁,香气随即飘散开来,我们又要了两个小菜,都是水里和蔬菜,红红绿绿煞是好看。
    咖啡配红酒,我们好像也尝到了小资的生活。
    “申由,在我没喝酒清醒之前,我问你,你是真的同情杨慧君还是真的是为了写作?我看你怎么有点走火入魔呢?我总是搞不清你为什么对每件事都那么投入和执著?差一不二就行了,别太认真了。我看她现在快成了你的负担了,到时候你如果甩不掉怎么办?”苏丽雅一脸认真地问我。
    “两者兼而有之。”我喝了一口香气扑鼻的咖啡说:“你是不是吃醋了?她今天早上还问我,说羡慕我们的关系,也想成为我们这样的姐妹。”
    她自信地摇了摇头说:“醋我肯定不会吃,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但她难缠这是真实的吧?她太看重自己的想法了,不就是被一个渣男甩了吗?有什么呀,这类事在我这里天天发生。”
    “这就是你当不成作家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你也是学中文的,但你就是太理智了,你对男男女女的情感早就麻木了,所以无论什么事你都能风淡云轻的一笑而过。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过不去的坎,尤其是一份十多年的感情,想放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什么叫不容易?就是她贪婪。一方面她觉得自己碰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男人不肯放手,另一方面,你不觉得她有私心吗?这个男人条件这么好,她在外面也挺风光和露脸的,这么跟你说吧,她不是一个好接触的女人。遇到喜欢的像狗皮膏药贴上就摘不下来,碰到不满意的,之人于千里之外冷若冰霜。一切都随着她的性子走,典型的自恋型性格。在我的感觉里,这个男人除了好色真没太多的毛病。“
    “我晕。好色不是毛病?你到底是哪国人这么开放?”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奇谈怪论。
    “现在好色的男人还少吗?男人好色至少说明他很有人情味,真要是碰到一个不好色的男人,女人未必受得了。他是过了一点,伪装也过了一点,不像某些男人,他们聪明着呢,不招惹这些痴情的女人。”
    “你说他为什么不只跟那么风尘女人玩?而要找良家妇女呢?”
    “这个男人怎么看都像是寻求恋爱的男人。女人一旦到手,他的兴趣锐减,因为当初就扮演了好男人,所这个角色在他头脑里根深蒂固,扮演时间久了,他就忘记了他是演员,以为自己真的是大众情人,所以他也不会轻易做得太绝。心理咨询师为什么总是喜欢问病人儿童时期都经历了哪些?并不是刻意而为之的,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儿童时期的很多事都能映射出成年人之后的成熟度。我也问过杨慧君,那个男人小时候的生存环境,她根本不肯说。我感觉她对你说的比对我说的多太多,可能我们是医患关系吧。你有时间好好问问,那个男人小时候的生长环境对他今后的性格形成至关重要,你要是真想了解他们的事并帮助杨慧君你就帮我好好问问,我觉得会对了解这个人有帮助。”
    我点头问:“你是做了心理咨询师之后这么理智的,还是你原来就是如此?一般女人可没有你这般清醒。你不也常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你也恋爱过,怎么你的智商就总是满分呢?”
    苏丽雅冷眼瞟了我一眼说:“我不是说你,如果你也遇到了如杨慧君那般的男人,你也会陷进去,太渴望风花雪月不切实际的生活了。我每天都在这些飘在云端上的人对话,太了解她们的心思了。‘女人最大的心愿就是男人们爱她’这是一个最著名的电影里的台词,很多女人因为这个丧了命。”
    “少在我面前卖弄了,谁不知道这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电影《尼罗河上的惨案》的台词,我的最爱。”
    “你这才叫卖弄。我的历史你最清楚,我不是曾经爱过历史老师吗?就算我神魂颠倒的时刻,我也没有迷失自己,咱这就叫本事。”
    “我看你做变性手术得了,你天生就不应该做女人,你说女人对情感有几个不是如此。我有时真的怀疑你,你为什么这么理性?你也刻骨铭心的爱过,你敢说在无人的夜晚,你一点也不伤悲吗?”
    “啊呸!”她夸张地喝了一口水果茶,然后吐出茶里的水果皮,说:“什么叫刻骨铭心?那都是你们这些作家吃饱了撑的。那种轰轰烈烈除了演给别人看,自己觉得有意思吗?我说句你不高兴的话,当年你跟小老板的时候,你不是也要生要死的吗?现在怎么样了?我相信你就是再见到他,你都会为当年的自己脸红,对不对?所以说,所谓的刻骨铭心和轰轰烈烈都是一瞬间的行为,我告诉你,杨慧君也一样,她只不过是时间长了一些,当初她如果及早抽身理智一些,她能像现在这样吗?你看她天天无病呻吟着,那是她愿意。我也看过她给你的资料,他们天天打,天天骂,既然知道男人这么渣为什么还不离开?是想把自己也变成渣女吗?如果真的想在男人身上彰显自己的行为准则,我觉得她也不单纯。”
    “你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一时还真没明白,难道杨慧君真的有所图吗?
    “无论从外貌还是内在的条件,她都不如对方,男人一出事,她立刻彰显出她的道德洁癖,这也是她唯一可以跟他抗衡的资本。他们之后的交往她更占据了上风,这种美妙的感觉也是她欲罢不能的动力。”
    我不得不佩服她的话有道理,但总觉得她少了一些人情味,就反驳她说:“都像你这样,男女根本也别谈恋爱了,门当户对回到过去得了。”
    “回到过去有什么不好?过去的婚姻都说幸福的不多,但有几个离异的?现在的婚姻就真的幸福吗?你说现在流行的小三情人比比皆是,那些所谓的幸福是不是太肤浅了?”
    “那我问你,你和老公相爱吗?你们之间有爱情吗?”
    “我的大作家,我与老公是最合适的爱情。我告诉你,无论做什么事,合适是最重要的,就算我不追求浪漫的爱情,我也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我觉得合适在任何事情上都适用。比如,在上大学的年龄我就考上了大学,没让家里人操心。在应该工作的年龄,我又有了一份稳定和喜爱的工作。到了应该结婚的年龄,我也找到心宜的对象。”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样板?你现在最应该有孩子,你怎么不要?”我一定要找一个痛点反击她。不然她真有点忘乎所以。
    “我和老公早就达成协议了,三十五岁之前不提孩子的事,但我也早就做了准备,我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就冷冻了卵子吗?这就是先见之明,这你是知道的呀,我让你也存上,你说什么也不答应。”
    “你光存上有什么用,你什么时候用呢?”
    “我现在事业发展的这么好,孩子肯定不想要,我甚至想找个代孕的,帮我完成这一使命。”
    “就你这德行,你老公是怎么看上你的,还处处维护着你。”
    “这就是我的能耐,别人羡慕不来。要不你做我的代孕妈妈如何?这样咱们的关系就血肉相联了。”
    我笑得把茶水都喷了出来,骂她说:“你算什么东西,连这样的事都敢想。我看杨慧君特别寂寞,你不如行行好,让她做你孩子的母亲算了,这样她也不寂寞了。”
    这次急赤白脸的人变成了她,她怒不可遏地说:“你可饶了我吧,年龄大我就不说了,就她那执著样,再看上我老公,霸着我的孩子赖上就不走,想想都暗无天日。”
    我笑得花枝乱颤,连眼泪都笑出来了,用手使劲拍打桌子张牙舞爪地说:“你也有怕的?太有意思了,我要把这个创意写到小说里。”
    她凝视着我的眼睛问:“你说我这个方法可行吗?”
    我有些出乎意料地问:“你不是开玩笑?你认真了?”
    她叹息了一声说:“要孩子的时机总也不成熟,现在我又要开个分店,孩子的事变得遥遥无期。”
    “你就不能停下脚步歇一歇?也干了几年了,不觉得累吗?”
    “我要是在家更不自在,老周一个月几千元,我要是不干了,再要个孩子,经济负担太重了。”
    “你现在这么好的条件还嫌不够?”
    “我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我的兴趣也只在事业上打拼,我想再做个三、五年至少在市里上升到前几名,唉,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就更脱不开身了。”
    “这个你真得好好想一想,这不是闹着玩的,这个人选如果选不好,后面的事太麻烦,尤其是孩子有一天长大了,如果他知道不是从你身体里剥离出来的,他或者她会怎么想?”
    “是。这个我早就想过了,其实我也就是一闪念,实施起来还不知猴年马月呢。”
    “那就别想这些烦心的事了,我们喝酒。”
    “我真不愿意想,但老周不一样呀,他越来越渴望孩子了,唉……”
    我安慰地伸过手去,想要抓住她的手,她倔强地躲开了,她喜欢扮演普渡众生的救世主,却不喜欢把软弱暴露给别人,连我也不例外。
    我记得我们有几次大学同学聚会,她总是出尽风头,无论是酒桌上还是回忆往事的时候,时间久了,有些同学背后嘀咕,说只要她一来就掩盖了别人的存在,后来很少有同学愿意跟在她身边,因为她天生就是主角,总有聚光灯追随着她的身影。
    她甩了甩头说:“别说这些烦心事了,我们喝酒。”她举杯一饮而尽,是为了摆脱这沉甸甸的心烦意乱。
    我们集中精力开始和酒叫劲,甚至还划起了拳,但我心里翻江倒海一般如火奔流。我就算拼命奔跑也无法追赶上她的脚步,我甚至有个可怕的想法,只要是她盘算过的事,实施的可能性特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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