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这急的跟怕人小姑娘会跑了一样的。”
“哎——太傅洁身自好这么多年,这突然打哪杀出来的个程咬金啊!”
“……”
谢春秋浑然不知道,自己今早的出门的事情已经传出来七百八十个版本了。
她这时在一旁听得是满头雾水:“什么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你还不知道呢?这早上啊,顾大人从春风拂栏里牵了位姑娘回了太傅府,这后脚啊,就派人去我们山海阁请了最好的绣娘来府上,你说,这能不让我们多想吗?不过……这位妹妹是新来的?哎哟,长得可真水灵!”
“裁衣我可不会,我只是暂住在这清云院里,你们是……”谢春秋正准备问这绣娘来府上做什么,就见为首的姑娘的娇容龟裂开来。
紧接着,众姑娘哗啦哗啦的齐齐都跪了下去:“请小姐恕罪!”
谢春秋:“……?”
自从双亲离世后,谢春秋便再也未曾听过有人称她一声“小姐”。
哪怕是做了百越城城主家的养女,这“小姐”的名号也是顶在尹长晴的头上,旁人至多称她一声“谢姑娘”。
谢春秋怎么也没有想到,时隔多年,跨越生死,再度被人尊一声“小姐”竟然是在太傅府中。
她一时之间很是恍惚,隐约觉得说的是自己,但潜意识里又直接否定了,生怕她们是误会了什么,急忙解释道:“……恕罪?你们别紧张,我就是暂居此地,只是想问问太傅找你们来是做什么?”
暂居此地?
太傅府中何时留过女眷?
众绣娘们的内心一片震惊:这故事里的正主……怎么好像还一副不知自己上了戏本子的样子?
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最后,还是一身穿湖蓝色衣裙的姑娘清声回道:“是太傅请我们来为姑娘裁剪一身华服。”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谢春秋愣了愣,好端端的没事去裁剪什么衣服?
她皱眉问道:“是今早的事情?”
“我姓榆。”那一身湖蓝色衣裙姑娘有条不紊道,“是今早的事,不知小姐现下可有空,允我来为小姐丈量一番?”
谢春秋点点头:“那你们也别在这儿跪着了,进屋量吧。”
谢春秋一边配合着姑娘们,心中一边想着:
她如今同顾参商也不过是“救命之恩”,“数面之缘”,那他这般大动干戈的请了这么一干绣娘来是为何缘由?
莫非……
是来裁剪花朝宴上所需要的正装华服?
榆姑娘柔声提醒道:“还请小姐抬手。”
谢春秋依言,双臂水平打开,让她们丈量自己的手臂肩长。
不知不觉的叹了口气。
这还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小姐叹什么气呀?”那榆姑娘掩嘴笑了,“这般好的福气,这康仁城里的哪家小姐不羡慕?”
“这般好的福气?
“是的呀。”榆姑娘的脸上似乎总是带着一抹春风般的笑意,“我们这十八位绣娘是山海阁里的一把手,全康仁里谁都没有太傅这么大的手笔,眼也不眨的就全给姑娘请来了,可不正是好福气么?”
谢春秋:“……”我想你们可能对福气有什么误解。
这不过是死一次然后活过来,自己为自己找的一条路罢了。
不过,这话谢春秋只会闷在肚子里,她面上调笑着说:“好福气?我才来这太傅府住了一夜,这往后的日子,怕是日日都要和那些苦的不得了的药罐子相伴了。”
事实证明,慌话当真是不能随口乱编。
这谢春秋话音刚落,楚西风还真的定着一张黑炭似的脸,逆光站在门外:“谢姑娘,张御医的药来了。”
谢春秋一哽:“……”
她就是开玩笑说说而已啊,还真的说来就来?
谢春秋懒得搭理楚西风,便当做没有听见,甚至还装模作样的问了一下旁边的小丫头今日手上染的蔻丹是哪家的。
楚西风一时之间是进也难,退也难。
一个谢春秋他都头皮发麻,这一屋子的娇花他哪敢随便就进去啊!
可这药不送到吧,也不知道太傅会怎么罚他。
反倒是那门边的一位小绣娘看楚西风一个大老爷们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怪可怜的,自作主张的接过了要,放在了外间的桌上。
楚西风这厢给了药,叮嘱了声要趁热喝,否则药凉了药性也就弱了。
然后忙不迭的就走了。
楚西风话是这么说的,但谢春秋有个性,她爱听不听。
谢春秋硬生生拖到这些绣娘们对自己上下齐手,全部折腾完了送走这些姑娘之后,才拿起那药碗。
她鼻尖轻嗅,闻了闻那乌黑的药汁。
不过一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补身汤药,只是凭借谢春秋当年喝药如喝茶的架势,她一闻便知道这汤底垫的是百年人参,细细熬出来的。
喝了倒也无伤大雅,只是……
谢春秋推开木窗,将那碗已经凉透了的药,悉数都奉献给了院中的花花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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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春秋:哈哈!想不到吧,这药,本姑娘不喝了!
第13章 娇哼声
谢春秋“啪”的一下合上了雕花的木窗。
她倒是说着药怎么来的这么快,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张御医前世对自己也算是尽心尽力,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愣生生的给自己续了半年的命。
若不是太子最后心狠手辣,过河拆桥,她断不至于刚过十八便落得一个被毒杀身亡的凄惨下场。
谢春秋凝眸,看向顾参商所在的主院。
这不像顾参商的行事作风。
当初他看不惯自己在东宫整日里无所事事,便会直接来提点她。
她倒是好奇了,这顾参商到底对张御医许了什么好处,能让这张白苏将白纸说成黑字?
或者说,顾太傅特意兜了这么大一圈子,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若是不找到那些药,怕是活不过今年。
这可能就是红颜薄命吧……
“……是短命之兆。”张御医跪在主院里,心中忐忑不安,头埋得低低的,完全不敢看向坐在主位上的顾参商。
她何时诊断过这么凶险的脉象啊!
顾参商似乎面色陡然刷的变白了些,声音却还是稳重如常:“可有解法?”
张御医紧绷着头皮,没敢吭声。
顾参商神色如常,唯有他自己听得见自己此刻心中的慌乱:“但说无妨。”
“难。”张白苏掂量着说道,“若是臣能处处贴身照看,或许这姑娘还有一年半载可观这世间繁华,但……”
“我知,你是宫廷御医,今日能来,明面上也是借着来为我落水诊脉的缘由。”顾参商摆摆手,似乎不想听这些丧气的话,只是执着的问道,“当真是无药可医?”
“那倒也……不是,只是那法子确实是难。”
“说来听听。”
“这姑娘的顽疾,需要……”
“……而其中易经草,碧玉花,至关重要。”
张白苏说完,内心更紧张了:
这五行易经草是国库中的要物,轻易不会给予他人,太始碧玉花更是人间罕闻,甚至都没有几人听过这名字。
张御医紧紧的闭了闭眼:
诸佛保佑,诸佛保佑,千万别让太傅觉得自己是在信口胡扯!
张白苏紧着头皮,等了良久,忽然听见这空空的房中响起一阵轻笑。
她抬头,正见那向来是被万众追捧着的太子太傅顾参商,独坐在主位上,一手捂着眼,指骨用力隐隐发白,看不清他是如何神情。
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张御医可以退休下了。
顾参商静静的听着那脚步一点一点的远去,这才轻轻吐了一直憋在心口的浊气:“啊……难怪。”
感情这丫头压根没记起来自己是谁。
会乖乖的跟着自己回太傅府,八成也只是为了去吴国库取易经草吧?
顾参商头一次分不清自己心中此刻的心情是悲多,还是欢多。
或许换做旁人这般算计他,他怎么找都要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投桃报李”报复回去。
但是只因这般做的人是谢春秋,那他便是心甘情,愿借她东风为她所用。
顾参商心中五味杂陈,千万万语萦绕在心尖,最后只是无奈的化作一句:
倒是聪明,懂得自救。
*
楚西风回到主院时,顾参商依旧是一手扶额陷入沉思的姿势,但这并不妨碍心宽体壮的他往太傅的心口再捅一刀:“谢姑娘把药给倒了,一滴也没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