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小叶村还有这么一个英雄人物啊,自己奶奶和明二奶奶住得这么近,怎么就不能学着像明二奶奶一样亲切又讲道理呢。娘俩这一路闲扯着,就坐着班车摇晃着回和市了,到了和市长途站还得倒车到旭升厂区。今天就是除夕了,公交车少,等了一个小时也没赶上一趟,拉活的小三轮车也少,还要得钱多,姚恒芝一气之下就带着苏楠走回去。
苏楠倒不觉得辛苦,相反她浑身是劲,她觉得自己居然真的成功了、把自己和妈妈俩个弄出了奶奶家。以前她从没想过有些念头只要敢说敢去做、就真的能实现。苏楠对未来有了更大的信心,这一双眼睛就闪闪的,瞧着更精神了。
姚恒芝看着女儿倒是内疚,孩子离了小叶村就跟焉了的花浇了水一样活过来,说明孩子是真和她奶奶一家合不来。
“楠楠,饿不饿?”这小半天了娘俩就吃了几个煮鸡蛋。
“不饿,妈,快点、说不定还能遇上一个322呢。”苏楠干脆都跑了起来,过年街上没人,路面就显得额外空旷、干净。姚恒芝也被女儿感染了,步子加快了,别说娘俩运气还真好,眼见着一辆322摇晃着进了前头的公交站。
娘俩大呼小叫着跑上去,车里空的,座位随便坐。苏楠看着妈妈因为运动红扑扑的脸蛋、体贴的帮妈妈擦去额头的汗:“妈,马上就能见到外公了。”
女儿这么贴心姚恒芝心里喝了蜂蜜水一样,她觉得天都亮了几分,苏建刚家的一团乌烟瘴气飞得没影子了,她觉得还真没有过不去的坎,瞧自己离开那个乱糟糟的地方运气就好了起来,这不想坐车322就出现了。
322是专门跑和市中心到旭升厂区的一条公交线,旭升厂可是和市最大的工厂之一,有自己的卫生院、幼儿园和子弟学校,苏楠外公、自己爸妈,还有前世的老公李志国一家全部都是旭升厂的。
瞧见那几根气派的水泥门柱和旭升两个大金字,苏楠唏嘘不已,三年、仅仅是再过三年这么一个大厂子就要破产清算了,多少熟悉的叔叔阿姨离开家去南边打工,厂区很快就破败不已,野草长得比自己还高。现在一点也看不出来,厂区到处挂着春节的红灯笼,贴着大红春字,笼罩着一片喜洋洋的气氛。
“恒芝怎么就回来拉,建刚没回呢?”路上碰到出门的熟人打招呼,姚恒芝含糊的点点头快步往家里走。
苏楠的外公姚兆年其实已经不在旭升厂了,去年底就调到市里头公家部门去了,那边还给分了个房子,可大部分时间还住在旭升的单位房里,姚兆年天天骑个自行车来来回回,下雨就坐322,就为了能照顾着点姚恒芝母女。
苏楠念小学的时候外婆就过世了,老俩口就姚恒芝一个女儿,外婆身子弱,生了一个妈妈后外公就不让她生了,那个年代也是思想进步了。苏楠外公外婆感情好,她就特别爱听外公外婆的故事,总是缠着外公给自己讲。
外公外婆都是北方人,外公家很有钱,他是地主家的大少爷,追求进步,在天津念书,外公遗憾的说要不是你太外公外婆带着人把我从码头上绑回来、我就留洋去了。而外婆呢,是天津城里穷苦人家的闺女,从小就干活补贴家里,夏天里天不亮就摘下打着苞的茉莉,用湿毛巾包好,到街上去吆喝。
他们认识特别浪漫,外公撞到了卖花姑娘,篮子里还沾着露水的茉莉花撒满一地,幽幽的清香呼的四面八方散开,青年的一颗心就在香气里沦陷了。
这故事听多少遍苏楠也不腻。她特别向往外公外婆这样的感情,当初选李志国也是觉得李志国一家和外公一样是文化人、肯定人品也好。结果,唉,外公这样的人还是很少的。
苏楠快步往外公家走,外公住的和她家前后栋,别看这一前一后差别就大了,后头这栋叫干部楼,户型都是大的,一户顶两户,还带个花园呢,种着很多月季,夏天里可好看了。爬上熟悉的三楼她嘴里叫着“外公”砰砰敲着门,姚兆年惊喜的打开门:“楠楠、你怎么回来了?”
这时气喘吁吁的姚恒芝也跟了上来,叫一声“爸”,姚兆年看着姚恒芝还青肿着的脸,又看看了娘俩逃荒一样的状态沉了脸。
苏楠对外公家自然是熟的,她从小放学后就是到外公家写作业,外公能辅导她,苏建刚那就是一个粗人,姚恒芝也不是个念书的,要不然不能做个工人。她熟门熟路进了门扑进木头沙发:“白玉糕!”
沙发上一团白白的东西“喵呜”一声。苏楠外婆心善,经常捡到什么小猫小狗还有树上掉下来的小麻雀,养好了再放走,这白猫的妈就是姚家动物大军中的一员,每天固定回来吃东西,然后又不知道跑哪里去玩了,后来外婆去世了这猫不出现了,小苏楠还惆怅了一阵。
结果一个雷雨夜苏楠硬说听到了猫叫,把姚恒芝推起来去看,居然真的是有猫、还是当初家里那只猫,一身泥糊糊的,嘴巴里叼着个耗子样的东西。仔细看是个小猫仔,大猫把小仔送回来后就没气了。苏楠用个毛巾抱着猫仔和姚恒芝连夜去敲外公家门,苏建刚还骂她娘俩有病。
外婆在的时候姚家是住平房的,外婆去世后搬了新家,这大猫找不到外公家了,却找到了苏楠,把自己的仔仔托付给苏楠。”义猫啊”外公感慨着“有些做爹妈的还不如一只猫。”这小猫就外公给扒拉大的,长大后是个纯白的,一双蓝眼睛,别提多俊了。白猫本来没名字的,就咪咪的叫着,苏楠最爱吃白玉糕了,拍着巴掌叫大白猫“白玉糕”,后来大家都跟着叫,这么定下来名字。
白玉糕喵的叫了一声跳下沙发,苏楠抓着它的尾巴逗逗它,当年外公死后,白玉糕不吃不喝没两天也悄悄的走了,忙完葬礼的妈妈在院子里找到它消瘦的尸体,嚎啕大哭对着自己说“楠楠,我没有爸爸了,我是个孤儿了阿。”
你也是义猫啊,苏楠轻轻的抚了一下它鸡毛掸子一样的大尾巴。白玉糕毫不客气的反身给了她一爪子,苏楠捂着手咬牙切齿的说:“臭猫,以后猫可是有很多好东西的,别指望我给你买抓猫板,猫爬架,猫罐头。”
姚兆年听了一耳朵:“什么猫罐头?白玉糕,你以后少出去玩小心被人抓去做罐头了。”白玉糕不屑的甩了下尾巴,又跳到沙发另外一头蜷着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