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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想这些没用的干嘛,他到底是怎么中的奖嘛,又是买的哪一期嘛。苏楠抱住脑袋焦躁的抓了抓头发,这一年恰逢她中考,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前世的自己是那种听话的孩子,爸妈都叫她只管读书她也就认真读书,家里的事情她是不过问的。
    和绝大多数人的想法一样,小孩子不要掺和大人的事情;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她一个小孩自己还是花钱的,还能替她爸、她妈分忧不成。现在苏楠当然摒弃了这种想法,孩子和家庭是一体的,或多或少应该知道家庭的真实情况,也就是后世的时髦说法有知情权。一味的把小孩和生活分离开并不是最好的成长方式,往往在当父母编织的生活的温柔面纱一旦落下,孩子会不知所措,甚至根本无法接受。
    苏楠长叹一声,她思绪难免飘远了点,实际上周围人都说她性子变了,她少女时也是温柔天真的小白兔一枚啊。谁能想象到她结婚后变成一个为了省钱把哪个时间段的蔬菜鱼肉最便宜研究得透透彻彻、在超市里为了抢特价卫生纸能和几个妇女打起来的泼妇呢。
    其实二十多岁的自己和现在的妈妈真的很像、几乎一模一样,嘴里不停的埋怨着却不停歇的挑着整整一家人的生活担子前行。
    谁不想做优雅美丽的女人啊,还不是生活逼的。苏楠按捺住跑远的思想,为了不变成泼妇,自己也得绞尽脑汁才成。
    苏楠按住两边太阳穴,闭上眼睛静下心来把自己沉入当年。当时的过程是怎样的呢,苏楠尽力回想,一丝一毫细枝末节都尽力的还原在脑海。
    她爸吐露这个事是在她都念高二了才说的,那天是她生日,大考她进了年级前十名,外公很高兴,特意在市里餐馆订了一桌子。饭桌上大家说的都是喜气的话,都说苏楠肯定能考上大学,姚恒芝老毛病又犯了,瞟着苏建刚说:“你说你为这个家奉献什么了,我跟你累死累活享了什么福没有,告诉你女儿出息了可都是我和她外公的功劳,跟你们姓苏的没一分钱关系。”
    姚恒芝这个人就喜欢嘴巴上说狠话,外公还说了她两句。她爸喝了两杯,眼睛也红了,当时坐的是个包厢,她爸还特别神秘的起身把门关了,压低了声音说——
    姚恒芝还嗤之以鼻,说他想钱想疯了,苏建刚掏出钱夹把彩票拿了出来才弄得大家相信当初报纸电视上报道的这个幸运儿就是自己家里人。
    当时外公非常生气的说“好你个苏建刚,你这是防谁呢,一年了才说,真是本事啊。你放心,我姚兆年不会找你借一分钱,我现在有工资、老了也有退休金。”这本是个好日子,最后搞得不欢而散。
    苏楠眼前浮现出一只黑色的普通男士钱夹,那张彩票爸爸过了塑一直放在皮夹子里当做护身符。自己当时好奇拿着那张彩票翻来覆去看过的,自己看过的。是的,看到了,是第几期来着----第82期——号码是——
    苏楠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她看到了时间刷刷的倒流,看到爸妈送自己到三中报道的那天。
    天气好热,爸爸把皮夹子递给自己叫自己去买冷饮,他和妈妈在马路这边等,自己翻开皮夹,其实那时候就看到了那张彩票,还在想怎么爸钱夹里搁张彩票,是太想中奖了吧。
    她看到了中考出榜的那一天,自己班主任都激动得哭了,上门还给自己道喜。她考上了三中,和市最好的高中分别是一中、三中、五中,被戏称为一三五;顺口溜里说进了一三五,大学不用愁,进了七八九,抽烟喝酒横着走。
    她看到暑假里外公和妈妈进城给自己买新皮箱,三中是寄宿的,高高兴兴的花了不少的钱,回来还埋怨了苏建刚一通,说他对女儿一点也不上心。外公背心都给汗洇得透湿,可老人高兴,去银行取钱,说你们谁也别拦着,这是花我自己的钱,我乐意给我外孙女。
    呵呵,苏建刚这时候在干嘛呢,在狂喜的捂着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闷声不响呢,在想着让他老娘和弟弟侄儿沾光呢。女儿老婆在心里却没有考虑上。
    苏楠感觉心脏被一道火灼烧着,那个恨啊,真真切切的恨。你怎么就把和你同床共枕几十年的老婆当外人呢,她是个什么人难道你心里没数,她嘴臭可她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来了吗?你要这样对待她,还有外公帮助过你多少求回报了吗?你怎么这样呢你就是个心不正的人。
    苏楠使劲掐太阳穴,平静了些,然后她又看见中考那天自己坐在教室里全神贯注的做试卷,而学校大门外家长们躲在树荫下等着自己的孩子考试结束。她在其中看到了妈妈和外公的身影,外公手里还提着保温桶,里面是冰镇绿豆汤。
    苏楠看见就不久后即将来临的暑假里自己背着书包走出新华书店,一辆非常时髦的山地自行车冲过来,自己摔倒在地,刚买的书飞了一地,手掌和膝盖都磨破了一大块皮,血糊糊的瞧着很吓人。一张男孩子的脸出现,很英俊,但是满脸的不耐烦,他人都没下车,只摘下耳机、一条腿点地问自己要怎么赔。
    自己只知道抱着弄脏的书哭,男孩子不耐烦了,掏出钱夹,丢了好几张,都是一百块的,自己哭得更厉害了,男孩子却好像此事就此了结,扬长而去。
    那个双手和膝盖都伤得厉害的自己一路哭着坐322回家了,也不管那些钱被风吹到哪里去,只觉得委屈,公交车上有厂区的熟人看见了问她怎么了,她只一个劲的摇头,只知道哭。
    到家了妈妈看见自己这样子吓了一大跳,她得去给外公送饭,外公病了住院了,妈妈扯着嗓门叫着“苏建刚苏建刚、你拉屎拉完了没有,快出来,你陪楠楠去医务室给涂点药,我得去市里头了。”
    苏楠看见爸爸领着自己从厂医务室出来,满脸的不耐烦:“你哭多久了啊,不就是破了皮吗。”自己只一个劲的抽泣。
    爸爸无可奈何的领着自己去菜市场,给自己买了半只烧鸡,“哪,晚上加餐,这下总可以了吧。我说你也太娇气了你这都多大了,你姐姐你弟弟要你这样就别活了,乡下哪里还不能磕着碰着。”
    时光转啊转啊,搅成一团,然后定格在菜市场入口那个干货店兼彩票店,苏楠很清楚的看见爸爸掏出钱——爸爸是一直很喜欢彩票这东西,或许是男人天生的冒险因子——一不,不是自己被撞倒的这一天,是中考结束后自己的生日这一天。苏楠猛然一抖,号码多清楚啊,难怪自己会记得这么清楚——这一天是自己的生日——
    苏楠清醒过来浑身大汗淋漓,她几乎是抖着手把日期和号码记下来。虽然说蝴蝶的翅膀扇动会引起风暴,她也不能保证是否到时真的就会如前世开出相同的号码,而自己是否又能顺利买中这期,但是凡事皆有可能,自己得行动起来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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