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心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位夫人的眼神直勾勾的, 上上下下来回不停的打量她,仿佛要把她身上的衣服剥光似的, 让敏心极其不适。
江氏显然也看出来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身子却稍稍往左侧了侧,把敏心挡了个严严实实。然后在这位夫人问话的间隙,借口命敏心去取样东西,让她先走了。
敏心晓得江氏的意思,心领神会,朝着这夫人告了声罪,施施然离去了。
这夫人见敏心退下,面上不禁流露出失望之色,便不再寻话题和江氏说些场面话,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江氏望着她的背影,脸色已然冷了下来,低声地向绿莺道:“你去查查,这是哪家的女眷,这般不识脸色。”
绿莺遵命。
那头敏心得了母命,先行退下了。这时宴会已毕,来访女眷大都随着太夫人移步去了戏台听戏,花厅中只有林妈妈带着云露、云雁监督着丫头婆子们收拾席面。
林妈妈瞧见敏心,迎上去道:“姐儿,方才六小姐在寻您,道是有事要同你说。”
敏心奇道:“六姐姐竟回来了。”
林妈妈道:“只看六小姐脸色,似有些不虞。”她担忧地望着敏心,“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姐儿,要不您还是避一避吧?她们长房的事……”
敏心道:“我知道了。妈妈,您别担心,我去看看她,不会有事的。”说着就拦了一个小丫鬟问清了容心的位置,带着听荷,疾步走开了。
林妈妈拦不住她,欲言又止,只好叹了一声。打起精神来盯着丫鬟媳妇们干活:“夏大家的,还不去打水擦擦桌面!你,去把白珊瑚盆景和绿松石太平有象盆景搬下来,手脚仔细点!这要缺了一个角你八辈子都赔不起!”
下人唯唯诺诺地应声干活。
敏心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容心,正想去问问程夫人,中途却被徐景芙拦了下来。
徐景芙:“敏姐儿,你这是要去哪?你娘是在后院听戏吗?要是方便,帮我看着些你表妹,我这要去找你娘说事。”
徐景芙这一串连珠炮弹似的问题落下,敏心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姑母塞了一个宋檀钗,她衣袂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敏心低下头,刚好和眨巴着大眼睛的檀钗打了个照面。
檀钗才十岁,还是个孩子模样,平时最是黏人,眼下被她娘顺手塞了过来,敏心无奈,只好对她说:“要跟紧我,知道吗?”
永泰侯府占地极广,建筑又多,便是敏心前世今生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有时也会走错了方向认不得路。
敏心看檀钗身边只带了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丫鬟,乳娘、养嬷嬷都不在身边,怕她走丢,只好拖着这条小尾巴去找容心。
走出蕉风馆没多久,顺着竹林走下去,就是澹园。
这一片绵延坐落着数座精巧的宅院,便是侯府小姐们十岁后搬离父母后所居的独院。敏心原本满十岁时,程夫人也说要让她挑座喜欢的院子搬进去住,敏心以“照妆堂地方够大,想多陪陪母亲”婉拒了程夫人的好意。只是府里其他姑娘们到了年岁,还是依着规矩搬出来住了。
而这座澹园,毗邻鉴湖,风景优美,正是容心的院子。
敏心牵着檀钗的手,正想去叩门问问容心是否在家。只是她才走出了竹林小道,隔着一层围墙就听见程夫人的声音,似是怒极,又似痛心疾首:“宁哥儿!你是要气死你娘吗?”
敏心还来不及反应,檀钗一脚踏落,踩断了细竹枝,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她赶忙拉住了檀钗。
院墙里头却没了声音。
须臾,澹园大门打开,容心的身影出现了门口。
她端宁的面容此刻已不见先前小儿女的愁绪,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和警惕。
敏心脚下一顿。她飞快地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大大方方地走出去,免得事后姐妹猜忌,左右她也没听到什么隐秘。
于是敏心装作不经意地带着檀钗慢慢地走出了小路。
容心看到是她,顿时松了一口气,等瞧见跟在敏心后面的檀钗时,又紧张起来。
敏心惊讶道:“六姐姐,方才我养娘说你找我,我在蕉风馆寻不见你,就来找你了!你怎么站在门口呀?”
容心听她的口气,是没有听见程夫人训子,就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她笑道:“是九弟从江南回来,很是带了些小玩意儿,颇为有趣,想找你来瞧瞧呢。”
敏心就和她寒暄:“原来九哥哥已经回来了!我竟不知道。这一路可还顺利?”
容心看看她,又看看檀钗,有些心不在焉地笑了笑:“他一路都好……”说着,就一左一右挽了敏心和檀钗,带着她们朝湖心亭的方向走去。
敏心知道她这是不想多说,就顺从地跟着容心,一面走上九曲回廊,一面听她讲那些江南的趣闻。
所幸春宴顺顺利利地办下来了,江氏那头要管善后,太夫人由二夫人和其他孙女服侍着在看戏,眼下正好无事,敏心也就带着檀钗和容心在湖心亭小坐闲聊了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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