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一脸诧异的看向苏宛,她巴掌大的脸上眸色稳如山峦,不可动摇,遂垂首,洪亮而低沉着答:“是,属下谨遵娘娘吩咐。”
入了夜,没有人前来打扰,苏宛命阁里人早早洗洗睡了。
一夜清幽,无人扰梦。
清晨,金日追逐着厚重云层,从其里渗透出丝丝线线的光芒来,苏宛睁开眼,黄怡便迎了上来,耷拉着眸色,不言不语。
洗漱完毕,苏宛方才起身,李熹已在廊下候着。
她从刘婆婆怀里接过孩子,盯着他,细细思量,耳畔响起轻微之声。
“昨夜,周将军在这里守了一夜,天亮才离开。”见苏宛不说话,黄怡好奇的复又加了句:“据说,王爷同他一直在外候着来着。”
“那为何不进去?我又没拦着。”苏宛面无表情,连着怀中漂亮孩子仍勾不起她的兴致,遂交回到刘婆婆手中。
黄怡哑然,看向梨脂,却发现梨脂猛然掉头去做了别的事,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苏宛扫视房间一周,淡寂无波的出了房间。
“主子——”黄怡加快步伐跟了上来。
嚅动嘴唇正欲辩解,迎面上德顺步伐飞快着疾驰而来,苏宛遂站定身子,等着他,秋风气爽,带着淡淡的寒意,烈日依旧,却没有灼人气势。
园中的枝繁叶茂,却没了春去夏盛时的争相斗艳,柠檬香草在此时,敛了傲气,只是低垂着身子,等待着来年的爆发。
“娘娘,承王妃来了。”
苏宛微眯眼;”带去正厅候着,本宫即刻便到。”
来得可真快,只是未想,她会如此’纡尊降贵’亲自直接来到府上,而这一回,苏宛倒要看看,她是否还同往日那般趾高气昂。
不得不承认,承王在苏若涵心中的分量,爱他到了骨髓,才会被他轻易撩拨。
“姐姐。”
乌木鸦青,幽香迷人。
苏若涵隔着房门已听见脚步声,迎接在了门口,温和柔顺的脸庞上,一双琉璃眼,褶褶发光,青黄色裙袍,飞云髻上珠宝白玉抢眼。
这音容,听得人真切而忍不住感到亲和。
“还不快些将府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好生招待本宫唯一的妹妹。”苏宛清亮的眼睛里划过寒意,府里的人快速下去,她却轻巧的从苏若涵身边掠过,使得苏若涵伸出的手指,在半空中僵了下来。
有旁人在,同父异母的血缘之情还是需要装一装的,只是不相干的人下去之后,苏宛本就清冷脸色,看不出丝毫的主动相邀热情。
“妹妹,请坐。”她端然坐于主位上,紫色礼服碾压一室,苏若涵不自觉的挺了挺身子,清了清喉咙。
“王爷告诉我,说姐姐惦念妹妹,这边关贸易一事,若无妹妹陪同,姐姐是断然不敢涉险的。”拿腔拿调的声音让苏宛听着变了味。
涉险?
苏宛弯了眉眼,直至婢女给她奉好茶,在一旁守候着,苏若涵看过去几回,欲言又止。
“启禀娘娘,苏夫人求见。”察觉到苏若涵脸色极不自然的僵住,苏宛嫣然一笑:“无巧不成书,今日倒是咱们家人女眷都聚齐了,快去请进来罢。”
她向苏若涵投去不明意味的眸光。
“既然妹妹能答应,那姐姐我就放心了。”苏宛自然而然地道:“我知道你一直利用我,希望将我一辈子踩在脚下,这回,刻意争取了给你同我竞争的机会,如此一来,也好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苏宛望着她,流转自如说着话,手中的茶盏还未放下,苏若涵已然脸色大变,张嘴正欲辩驳,门外有身影投入,莺啼的笑声已至。
“两位妹妹,好雅致,不知道的,都以为我们三位是约好了的呢。”
口无遮拦,言笑晏晏,及至靠近,始才发现屋内两人神色各一,侧身稍一辑礼,便道:“瞧我,竟然忘了规矩,民妇给琰王妃,承王妃请安。”
柔媚音容引人恻隐,倒像是两位妹妹欺负了她似的。
“哟,嫂子,没想到,你来着琰王府挺勤的嘛。”
“瞧妹妹说的什么话,我方才去承王府寻不到你人,告诉我来,我才到这里来想同你们故意来个凑巧的。”说话间,翟珠抬眼去看苏宛,不动声色收回眸子,站在房中,不说话。
听到这样的话,苏若涵好整以暇的看向苏宛,愈发有趣来。
“你要这么说,姐姐这头,该如何自处?横竖你今日,是来挑衅的罢?”
见只有苏宛不发言,翟珠眼唇轻笑,正脸看向她,语气不由得客气恭谨:“妹妹,嫂子一片心,你可得看真切,咱们都是苏府的女子,何苦来?”
婢女们忍俊不禁,翟珠她这明显是希望苏宛主持公道,谁知苏宛却无心同她们纠葛。
“嫂子快做,来人,将前些日子王爷带回来的新鲜浆果拿出来。”
黄怡微一愣滞,很快反应过来。
檐下斜阳余晖透过缝隙洋洋洒洒落了一地,窗棱,雪白的海棠之上,在鸦青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耀眼起来,隐隐有丝丝从未见识过的馨香,让翟珠涣然精神。
“妹妹,这味道,是——”
那是苏宛特地命人在香水里加了油,在用细细一支沉香竖在里面,如此,便可多用上好几日,有安神催眠的作用。
“嫂子观察细致入微,连这个都让你给发现了,虽是新鲜玩意儿,却是在外面寻不到的,怡儿,去拿来给看看,然后再命人准备一瓶。”
她刻意停顿了语气,继而转首看向苏若涵:“妹妹,我的这些个东西,能入得了眼么?”
苏若涵挺拔的身子,不禁微微一僵,神色愈发清冷。
“无碍,能得看一眼就成,这天下珍贵之物何其多,我见过的,就已经算得上不少了,妹妹这些,就好生留着罢,免得将来,姐姐责怪妹妹为铺子拖后腿了。”
堂堂一间店,又岂会少了她这一瓶?
酸里吧唧的话,不过是说好面子,又刻意诋毁翟珠而已,如此看来,承王妃同这阴柔聪慧的嫂子之间,并未妯娌和谐,相敬如宾。
这么一想,翟珠时而会到琰王府来,确是明智之举。
黄怡手中琉璃杯五光十色,同先前青瓷之色比起来,光彩要目,爱不释手,苏若涵的眼睛都看直了,却禁不住动了动身子,瘪嘴以示不屑。
翟珠握着手里,像捧着稀世珍宝,打开盖子,深深吐纳,好一副沉醉之意,笑容绽放得如同美丽的花儿,灿烂至极。
“多谢承王妃割爱,不同我相争,论起见识,翟府在京中算得上层,可这如何也不能同苏府和王府比的。”
拍完这头,她好羞愧的看向苏宛,侧身略一辑礼:“妹妹,多谢这好礼,不知这京城多少贵女,会因为这珍贵之物来巴结我呢。”
她紧攥着,举手投足间显示出迫不及待来:“方才进来,看你们仿佛重要之事,我就不打扰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言罢,她行了礼便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