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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侯爷的启蒙先生失责,没教他破庙怎么个破法,于是高床软枕惯了的他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下榻的地方,整整控诉了近半个时辰,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钻到正风拉起的布帘子后面去换干净衣服。
    天九已经吐光了胆汁,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于是,张罗几个人晚饭的重任就落到了潮平跟正风肩上。两人相约出去逮点迷路的野味,嘱咐小侯爷看好封丙,别叫她玩火。
    然而小侯爷正跟层层叠叠的衣服斗法,实在没来得及回应。
    穿了里三层外三层,在天九手里无比听话的衣服全变成了乱七八糟不服管教的小妖精。他气急败坏:“老子不穿了!”
    话音刚落,对面竖靠在墙上的一堆干草里忽然伸出只苍白的手,长了眼睛似的,从他狼狈的衣襟里夹出一根系带:“绑……绑住。”
    小侯爷:“……”
    草堆动了动,刷拉拉地抖出一张一样苍白的脸。
    四目相对,封天麟头皮一炸:“你……你谁?”
    何连连赶紧跳出草堆往外跑,封天麟一蹦三尺高,扯下布帘随手一丢就要追。这布帘却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到封丙头上,一端碰上点起的篝火立刻燎掉半张。封丙什么都看不到,被这火舌舔得尖叫,吓得天九一个鲤鱼打挺,满脑子浆糊地愣在当场。
    封天麟才要追上人,这人突然又退了回去,一把揭下着火的布帘丢到地上,踩灭了上头的火。
    被燎成卷毛的封丙嗷嗷大哭:“二哥……啊呜呜呜……”
    天九:“呀三小姐,你糊了。”
    封天麟急忙过去搂住封丙一顿乱相,发现除了头顶有焦味,其他地方完好无损。于是丢开她,继续捉拿刺客。
    何连连又想起来跑,大概是两天没吃饭浑身没劲,才跑出两步,就被封天麟拽住了身后的湛卢。用力往后一拉,湛卢从裹布里抖开,被封天麟眼疾手快地接住,往外一拔:
    “好剑!”
    “还我。”何连连转身道。
    封天麟将剑抱在怀里,顺便把自己胡乱穿起来的衣服裹好,严肃审视着何连连:“小小年纪,既盗且淫,岂有此理!”
    何连连一张白脸被气得涨红:“把剑还我。”
    “嗬……气焰真嚣张。”封天麟笑着,“你浑身软塌塌的,脚步轻浮绵软,根本不会武功,更别说会使剑。一个连马步都不会扎的人,他身上居然会有一把好剑?正好我要去彭城,咱们到徐州知府面前去分说。”
    “徐州知府早就死了。”何连连话落,就扑过去抢湛卢。
    封天麟几个腾挪,轻而易举就把他的双臂给反剪过来,以剑鞘抵着他:“死就死了,这个死了,还有下一个,总有一个能治你的罪。”
    何连连恼火,努力挣几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还真挣不过这个毫不讲理连衣服都不会穿的半残。不由气吁连连地怒斥:“你凭什么说我既盗且淫?”
    “因为你对小爷图谋不轨,不然你跑什么?”
    “……你……明明是我先在这庙里的,先来后到懂吗?”强词夺理!
    封天麟噎住。
    何连连嘲讽他:“而且就你这样的有什么好图谋?你又不是大姑娘。”
    封天麟立刻把刚刚浮起的“误会”两字给摁了下去,将何连连往自己这边一提,才发现这小子个头真矮,竟然还不到他的胸口。就这么个小破玩意儿——要心怀不轨着实有些困难。
    当然小侯爷理不直气也要壮:“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小爷我可是神京第一美男!”
    何连连只瞥了一眼,便嗤笑起来:“那肯定是神京的人眼瞎。”
    封天麟:“……”
    潮平跟正风一块回来,未及进门说道:“小侯爷,抓到两只兔……嗳?小侯爷,您……哪儿抢来的人?”
    封天麟反手将何连连推了出去:“什么抢来的?他自动送上门的。”
    正风一手扶住趔趄过来的何连连,见人气得浑身发抖,不禁问:“小侯爷……您这是干什么?”
    小侯爷听出了正风的话外之意,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正风,你该不会以为小爷我饥不择食打算对他下手吧?”说着急忙浑身找了一圈,想起什么似的回到刚才换衣服的地方,捡起条麻绳冲出来,“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小爷我现在重孝在身,在你们眼里,我就是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正风尴尬:“咳……小侯爷,把衣服穿好。”
    “老子不会穿!”小侯爷快气死了。
    天九哆哆嗦嗦地过来给他整理:“小侯爷,您消消气,正风公子不是这个意思。”
    封丙手脚并用地爬到潮平怀里,撸着自己头发含泪问:“潮平,我还美不美?”
    潮平把她脑袋压到自己肩头:“美得很。”
    心慌意乱的何连连陡然发觉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
    因为他不知道,神京勋贵圈里有个大白于天下的“秘密”——镇远侯后继无人,他一个儿子打包过继给了舅老爷,另一个儿子长到十岁出头发现不爱红颜爱蓝颜,是个天生的断袖。所以封家要传宗接代,恐怕得靠封丙招赘才行。
    封天麟自从有一次搂着正风睡觉,不小心梦遗之后,就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了。从那以后,但凡封天麟靠近正风半步,正风都会有种被觊觎的感觉。
    在正风那里吃过闭门羹,小侯爷就开始了有恃无恐的日子。老侯爷远在边关管不到他,他娘蓝秋娥是个根正苗红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地认为这个问题不大,因为她生的儿子总不可能个个都是断袖——她以为她还有机会再为侯府添砖加瓦。于是,小侯爷底气十足地调转枪头,开始在勋贵圈里寻找臭味相投之人,但还来不及得逞,就被人家一状告进宫,说他用心叵测,欲害人绝嗣。
    折子自然被打回来了,但事情闹大,老侯爷趁回京述职,把娘俩骂了个狗血淋头,勒令侯府举凡有几分姿色的男仆,全都打发出去。满神京的小倌馆,有敢做封天麟生意的,就是跟他封沛霖过不去。这动静,闹得就是藏了心思想跟封天麟勾搭的人都只好敬而远之了。
    正风跟潮平都心知肚明,小侯爷这两年,憋屈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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