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满意地看着紫木槿换过一身衣服,轻笑道:“这才像西南海盗后的妖艳样子。”
“那你还是选蓝妖为后吧。”紫木槿紧了紧手里的包袱,因为夕阳正盯着它露出一脸玩味的模样,于是急忙扯开话题以转移夕阳的视线,“我们要出发了吗?”
“换下来那件你一直穿着的衣服呢?”夕阳问道,“把它给我。”
紫木槿脸一黑:“你要我衣服干嘛?”
“给我。”夕阳傲慢地挑起清俊的眉角,不愿意解释一个字。
紫木槿鄙视他理直气壮的模样,却也担心自己要是不给会不会被搜了包,那么那些逃离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东西便会被发现,后果一定惨绝人寰,细想之下,只好顺从地掏出那套衣服,怏怏地交到夕阳手里。
夕阳冷冰的表情突然瓦解,粉唇一扯,露出狡黠的笑意,然后慢条斯理地命令道:“你先跟柯老到船上去。”
“那你呢?”多希望听到他说“你们先坐船过去吧”。
“在船上等我,我准备好一些事情就过来。”
“......哦。”紫木槿应声的语气不免有些愤恨。
夕阳也听出来了:“蛮奴会看着你,我没来不准开船,跳海会被鲨鱼吞掉,你休想耍什么花招逃跑。”
紫木槿心虚地一笑,被人看穿的滋味绝对不好受,但是不代表撒谎的时候就得脸红:“怎么会?”同样理直气壮。
“那就好。”夕阳戏谑地勾起紫木槿的下颚,漆黑眸子里淌出清浅的微笑,在紫木槿看来,那种笑意,却充满了鬼魅一般的邪气,“王后要是跑了,我就赌上整个西南海域的生命来找回你。”
紫木槿偏过头,往侯在入口的柯老走去,嘴里嘀咕道:“我要不是你的海盗后,就没有这破赌咒了。”
那艘船,西南海盗船,紫木槿不是很喜欢,或者干脆点,憎恶它,那些血淋淋的记忆不是可以一笑置之就云淡风轻的,所以在踏上海盗船然后被迎面袭来的冷涩海风吹醒后,紫木槿更加坚定了逃离的决心。
“孩子,你去船长室坐着歇会儿吧。”在甲板上沐浴海风多时犹不见夕阳的到来,柯老从旁提醒道。
紫木槿浅浅一笑,进入船长室。
现在的她,甚至都不敢正视柯老一眼,她怕看见他眼底深沉的痛苦,而那痛苦,是自己间接造成的,所以在柯老犹这般关心自己时,她除了给以感激的微笑然后听话顺从外,不敢有半分让他失望的表现。
从上午等到黄昏,紫木槿已经抓狂到要跳海了,夕阳终于姗姗来迟。
这期间,蛮奴很用心地一直守护着她,紫木槿当然很清楚这是夕阳下的监视命令,所以怀里的包袱从冰凉抱到温热再到冰凉,紫木槿的手不放,蛮奴的眼不离,紫木槿的心也从温热降到冰凉。
“稍稍来迟了些,等得累了吧?”夕阳走近船长室,漫不经心地为自己辩解道。
“稍稍?”紫木槿在心底重复着这两个可笑的字眼,然后丢下包袱,估计眼下逃跑计划是已经泡汤了,站起身来,对着夕阳冷冷问道:“你让蛮奴监视我也就算了,你竟然还吩咐厨房不给我弄吃的!”
夕阳邪邪一笑,语气低缓恶毒:“饿的人才跑不动嘛。”
紫木槿狠狠瞪他一眼,其实饿了一整天,自己瞪人的威力也大大减弱,她疲乏地摆摆手,示意夕阳走开些,便径自缩回角落,抱起包袱暗暗神伤。
夕阳没心没肺地低笑着,不紧不慢地吩咐人开船并准备晚餐,然后走过去挨着紫木槿一同坐下。
“不是让你走远点吗?我不想看到你。”紫木槿别过头,有气无力。
“你最好不要惹怒我,要不然等下连给你看我吃的机会都没有。”夕阳傲慢地扬起眉梢,淡淡的口气里威胁的气势却极盛。
“饿死也不要看到猪吃食的模样。”紫木槿亦是语不饶人。
夕阳的笑分明冷了下去,甚至带着几分残酷,修长的手指伸到坐着的长榻扶手侧面,轻轻旋转一只罗盘,然后紫木槿身下的榻椅便翻转过来,将紫木槿摔下了船长室下层的船舱里,榻椅再度旋转回来时,夕阳冷笑的眸子盯着空荡荡的座位,忽然慢慢倾泄出无限温润的光华。
紫木槿惊呼一声后,发现自己掉在了一张柔软的大床上,海蓝色的床垫和海豚型的枕头以及多款海星状的靠垫几乎铺满了整件船舱,头顶七八盏明黄色的灯罩就像水母一样浮浮游游,将这个空间照映得就像童话一般美丽。
没有想到这艘历经了几个世纪苍海浮云的破船里面竟然会有这么一番别样洞天,紫木槿倒也乐得安逸,饥饿让她知道只有睡觉才是最好的归宿,尤其是在这梦海般的天地里,很有睡在大海里的惬意,于是困意终于战胜了饿意,然后闭上眼睛沉沉坠入深海......
被吵醒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候,紫木槿只觉得整个人都被饥饿掏空了,胃终于开始痛起来,坐起身,看着头顶的水母灯激烈地碰撞着,紫木槿相信外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游目四顾,没有出去的门,甚至头顶上自己掉下里的地方,也看不出半死裂缝,封闭的空间让紫木槿感到难受,所幸自己一直抱着的包袱也一起掉下来,所以掏出匕首开始划破那贴着幽蓝软皮的墙壁,紫木槿才不至于让自己如此烦躁。
没有想到,漫无目的的划割竟然让紫木槿撕裂了那层墙皮,而看到了一扇白色的铁门。
铁门不厚也不重,紫木槿稍稍用力一推,便打破了这个封闭的空间。
走出门便是一条短而窄的暗道,从暗道尽头的阶梯走上去,便是一间普通的海盗休息室,紫木槿这时候已经饿得连走路的气力也提不起来,尤其又是眼下毫无希望的境地,更是让她没有拼力的信念,虽然想出去看看船颠簸得如此厉害是何原因,但是在紫木槿看到休息室桌子上摆着的一壶玉米浓浆时,便首先冲上去捧起来狂灌。
从极饿到极饱,喝得胃更加难受时,紫木槿靠倒在窗户边,无意间仰头望出去,发现外面是一片无星无月的夜。
而夜的海面上,漂浮着一具具白色的尸体。
凄冷的夜,没有星月的点缀,但是夜的下面,那苍茫的蓝黑色海面上,却点缀着一具具白色的尸体,几乎包围了整艘海盗船,粗粗一数,不下三十具。
紫木槿从这个窗口跑到那个窗口,看得一清二楚,胃部的难受随即转化为恶心,还有黑暗船舱里冷冽的风也刺骨得让人颤栗。
紫木槿没有出去,因为她从最后一扇窗户望出去,看见半跪在甲板上的戴着银质面具的夕阳,和他怀里抱着的自己。
是自己!夕阳怀里抱着的那个人,穿着她的紫色劲装,有着一头和她一样的绵绵长长挑染着紫色的微卷发。
只是那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夕阳怀里,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除了苍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外,全部是乌黑的血渍,她的脸因为埋进夕阳胸口,紫木槿看不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不是自己却完全克隆自己。
海风迎面吹来,所以也吹来了夕阳的话。
“你们杀害了将要成为我西南海盗后的人,你们必须付出血的代价。”冷冽到没有起伏语调的话就像发自尘封千年的坟墓,嘶哑沉缓而透着凄厉杀气。
一个身穿白衣劲装的男子被蛮奴架着跪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却说不出话,不知道是因为海风的阴凉还是夕阳的冷冽,将他吓至如此。
男子的衣服和浮在水面上的尸体们一样,纯白色,没有多余的点缀,除了胸口上扣着的一个形状诡异的扭曲字母“c”,紫木槿冷冷一笑,虽然不知道夕阳演的是哪一出,但是却可以确定观众是白氏的人,而白氏的海上战士,一改往日的黑色长袍,全部变成了白色劲装。
白色,温柔的陷阱。
“没有......我们没有......”跪在夕阳面前的男子颤抖地辩解着,可是声音极其细微,他好似在承受着极大痛苦,每说一个字,嘴里就溢出黑色的血液。
“他中毒了......”紫木槿不由低喃着猜测道。
“是的。”身后,传来一个沧桑的声音。
在这个静谧而黑暗的船舱里,要不是紫木槿能辨析出那是柯老的声音,一定会被吓坏。回转身,黑暗里只看见柯老一双明亮的眼睛,神色复杂地告诉自己:“这个人中毒三天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紫木槿不由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