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陌摇头失笑,又点点头,“我不会算计你的。这天下我都算遍,也不想算计一个你。况且,你这样狡猾,我又怎么能算计得了呢?”
苏浅露出一抹笑来。“我就当你这句话是在夸奖我了。但愿你真的这么想的,真的不会算计我,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洒在她脸上身上,她整个人被度上一圈光华,有了仙气儿一般。上官陌看她的眼神痴了痴,心尖没来由的一颤,随即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苏浅双眸一眯。他小小的变化被她收入眼中。他想什么,她其实是能猜到一二的。她忽而正色道:“上官陌,我不会答应白誉的求亲,也不会答应你什么。所以,你最好别抱什么希望。”她不想被人伤害,也不想伤害人。尤其是上官陌,那么美好的人,怎忍心伤他。在他陷的更深以前,最好能劝他收心。
上官陌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白水喝了一口,皱眉道:“这水也太淡了。你这婢女太不称职,也不知道沏杯茶来。不如换了,我给你派两个顶用的来。”
苏浅有些无奈。她晓得他这是在故意避开她的话题。叹了口气,道:“我夜里喝茶会失眠。婢女没错。再说,你刚刚花了十万两银子,为的就是要吃她做的饭菜,你确定要我换了她么?”
上官陌被堵的没了声,他可以说他花十万两银子不是为了吃婢女做的饭菜,而是为了和她一起吃饭么?虽然她明知道是如此,但他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坚决不能说。抬手抚额,眼神委屈地看向苏浅。“是呢。忘了这个茬。”咕哝了一句。
苏浅本欲再劝上一劝,看见他的眼神,哑然失笑,没了再劝说的心情。
两人不咸不淡的开始聊些坊间杂闻民间趣事。聊得久了,上官陌走到窗前,看看月色,一轮明月已然西斜,子时过了。
转回头走到床前,也不看苏浅,将外袍一脱挂在床边的衣架上,脱了靴子,掀起被子往床上一躺,复又盖好被子,闭上了眼睛。
苏浅腾地从软榻上跳起,眼睛睁得大大的,“上官陌,你干什么?”
上官陌也不睁眼,淡淡道:“睡觉,你没看到么?如今都很晚了。”
“尚府在隔壁呢!滚回你家睡去!”苏浅怒了,指着上官陌跳脚。
“你的床很大,睡两个人没有问题。放心,我不会怎么样你的。”上官陌手臂一挥,一股气劲似云团般将苏浅包裹住,从软榻上托起送到了床里侧。
苏浅挣扎着坐起来,定定的瞪着上官陌,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脑子一瞬陷入空茫,这样的境况该怎么办?太出乎她所料。她晓得他一向看上去外表无害,内里却是个最张狂无忌的,但无忌到这种程度,恕她这个号称思想甚开放的人无法接受。
“乖,很晚了,睡了。”上官陌抬手将苏浅按回床上躺好。
苏浅挣扎着欲再坐起来,身子却被箍的紧紧地不得动弹。不由运起内力去挣脱,刚运起内力就被上官陌卸去消散于无形。
“你不累么?”上官陌声音里透着浓浓睡意。
累?他也好意思说这个字!他倒是一天闲散无事,闲极无聊全用来算计她了,害得她和人斗了好几个时辰的剑,他倒是把自己摘吧的干净。
“我很给你脸是不是?刚给你三分好颜色,你就染上布了!”苏浅瞪着凤眸。
“嗯。”上官陌咕哝,并不睁眼。
“上官陌,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苏浅不死心的道。
“反正你又不想嫁人,我也不想娶你以外的人。我们都不在乎那些虚名,怕什么?”上官陌如玉的手覆盖在苏浅眼睛上,“大不了,我对你负责就是了。”
“负责?你求之不得吧?你这是……这是……”结巴了半天,苏浅也没说出个是什么,一股怒气生生哽在胸腔里。
手心的温热覆在眼睫上。苏浅睫毛轻颤了颤。打又打不过,赶也赶不走,她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上官陌轻挥手将灯熄了。房间里只剩隐约的月光。
满心满脑皆是无奈和恼怒,这样的状态下,苏浅居然很快被困意席卷,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今日确实很累了。苏启阳不是个弱对手,她是拼了很大力气的。况她一向是个嗜睡的。身边的这个男子,虽然她很气愤他的行为,但无疑是不会对他设防的。她睡得倒是极安心。
良久,上官陌闭着的双眸忽然睁开来,定定的看着苏浅。月光浅浅淡淡,映照在她小巧精致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凝脂般的肌肤上投下一片阴影,瑶鼻似玉,唇若点朱。看着看着,上官陌心中就无声一叹。
这样的一个美好的女子,他在她身边十年之久,今天终于有勇气站到她的面前了。今晚这样做,或许太急功冒进了些,但他已不想再等,也不能再等。
天下局势风云变幻,他和她身份都特殊。想要改变此种状况并非一朝一夕之功。眼看她一日大过一日,岁月似东流水无情流过,唯有将她牢牢锁在身边,他才放心。想着想着,他复又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眠。苏浅第二日醒来时,身边没有上官陌的影子。手落在他睡过的地方,被褥是凉的,显是已走了许久了。她睁着眼睛躺着没动。脑子里有一瞬是空白的。她眨了眨眼,似有一丝清明透过灵台,她想起昨夜,上官陌就睡在她的身边。她其实如果强硬一点,并不是拒绝不了。只是有那么一瞬,她是不想拒绝的。那样一个美好的人,她怕拒绝了自己会后悔一生。想了片刻,她翻身起床,披了件外衣,下床倒了一杯水漱口,对着外面道:“墨凌,墨翼是否来了?”
“来了。”墨凌的声音响起。
“叫他进来。”苏浅吩咐完,自己去净面洗漱。清凉的水往脸上掬,滴湿了胸前的衣裳,她这才注意到,身上的衣衫不是昨天的。她明明记得昨天是穿着一件细棉里衣睡的……今日却是件天蚕丝锦的滑溜面料里衣,嘴角抿了抿,她打住没有多想。就算是上官陌给她宽衣解带,但她知道,他并没有做更逾矩的事。
须臾,金子送来了早饭,苏浅洗漱完坐下来用餐,墨翼由外面走进来,面容有些许的疲倦,显然一夜未眠。
“参见公主。”墨翼半跪,毕恭毕敬。
苏浅正想着事情,点点头,无意识的应了一声,“起来吧。可查出了什么?”
墨翼站直了身形,回道:“加上太子殿下送回的那人,一共一百二十八人,死一百二十七人。属下连夜审讯了那人,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知道他们都是楚国人。”
苏浅手中的筷子顿了顿,皱眉道:“他没招是谁主使的?”
“不是没招,而是他也不知道,据他交待,主使之人每次见他都是蒙面的,他并没见过他的真面貌。他们之间是金钱交易,并非是上下级关系。他交待,他们本是一群土匪,长期混迹在楚国与咱们苏国交界的边境,三个月前一个黑衣蒙面人找到他们,给了他们一万两银子,让他们来杀一个人。他们并不知道要杀的人就是公主您。”
“他们之间是怎么联系的?”苏浅边吃饭边挑着重点问。
“都是蒙面人先找他们,他们是联系不到蒙面人的。”
苏浅若有所思,沉默着并未言语。墨翼继续道:“公主,属下疑惑的是,那人既然把公主的行程都了解的那么透彻,必然是很了解公主之人,那他当该知道那么一群乌合之众是奈何不得公主的,那为什么还要做此无意义的事呢?”
苏浅沉思片刻,吩咐道:“阿翼,把那个活着的派人送去给我的大舅舅楚皇。其余死尸埋了吧。你先下去休息,补一补觉。”
墨翼应声,面有忧色,却也没说什么,悄悄退了下去。
苏浅继续吃完了饭,招呼金子把桌子收拾干净。自己又躺回软榻上闭目。上官陌如松如竹的身影不停在眼前晃悠。挥挥衣袖,似乎想把那影子从脑海中赶走,却怎么也赶不走,暗自懊恼了一句,猛的睁开眼睛,起身下了楼。
“墨凌,招呼六阁阁主,览花楼开会。”苏浅声音里透着烦躁,脚下轻点,身形如疾风般掠了出去。
墨凌嘴角抽搐着,想着有史以来这是头一遭青门六巨头齐聚一堂开会。公主怕是被上官陌弄的抽了疯了。
所谓览花楼,是严府最高的一栋建筑,高达十数丈,专为赏花而建。位置正处于严府中心,登上顶楼,一圈的水晶落地大窗,视线毫无遮挡。站在窗前,入眼是玫瑰与玉兰的海洋。连对面尚府的玫瑰与玉兰也都尽收眼底。
苏浅懒懒歪在靠窗的软榻上,目光正对着尚府。赤金的阳光洒在玫瑰园里,比昨夜月光下的玫瑰似乎更红更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