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睢阳在尹子琦所带的十三万大军的重创下,军民伤亡惨重。睢阳太守许远只得闭城不出,等待援军。城池被困,最需要的就是粮草。想到这一层,司徒羽就尽可能多带些粮草上路,在途中,兵荒马乱的,要筹集粮草根本不可能。
所以,这一千个人倒有五百个人在押运粮车,半天轮换一班。穿县过镇时,非到必要,均不敢逗留。行程尽可能加快,披星戴月,日行夜宿,非到下半夜绝不安营扎寨。
当然,这一千人马是绝不可能去住客栈,只能特意赶到荒郊野林里扎帐篷。
此时正是二月,天地溶入一片墨色,夜色冰凉如水,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凛冽的寒风呜咽地穿过树林的声响,以及马儿轻轻咀嚼嫩草的声音。
士兵们埋锅造饭后都忙着扎帐篷,司徒羽、沈心和独孤灵也在帮忙。很快,一个个小帐篷就像一朵朵蘑菇似的在树林中绽放。司徒燕嘟起小嘴,独自在一旁生闷气,她无意识地揪着花草,面前的野花野草都变成光秃秃的枝丫。
独孤灵瞧见了,放下手中的活,缓缓过来关切道:“怎么啦?小燕子,白天一路上叽叽喳喳的,怎么到了晚上却这么安静?你生气啦?生什么气呢?说来听听!”
司徒燕听见独孤灵那么关心,恼怒中亦泛起三分笑意:“哼,整个队伍只有我一个女孩子,晚上孤单单地睡在那帐篷里,听着风呼呼地叫,还说不定有野狼野狗的叫声,我会害怕啦,怎么睡得着吗?”
司徒羽与沈心不知什么时侯也跟了过来,独孤灵还来不及回应,司徒羽就淡淡地插进一句不以为然的话:“现在知道后悔了吧?早让你乖乖待在清河县等我回去就不要,死缠烂打非要跟来,这下知道苦了吧?连这都怕,上了战场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杀敌呗!我跟独孤大哥一样,也会武功的。只不过……”司徒燕低下了头,嘴巴一撇,委屈道,“人家是女孩子嘛,难免怕黑,这跟上阵杀敌有什么关系嘛!”
司徒羽冷哼一声,神情极为不屑:“就凭你从我这里学的那三脚猫工夫吗?我教你的武功只够你自卫而已,说到杀敌还差远了。总之,到睢阳后,你就好好在后方待着,不许上战场。这是男人们的事。”
“哼!”独孤灵冷笑,“想不到你还挺瞧不起女人的!别忘了,这是在大唐!大唐皇朝,女子连皇帝都当过,上战场又如何?古有花木兰,今有司徒燕,嗯----”
说到后面一句,不经意梨涡浅笑,向司徒燕挑了一下柳叶眉,司徒燕忍不住心花怒放,粉嫩的桃腮浮现一朵红云。既然有人撑腰,她就有恃无恐地呛哥哥:“对,哥哥,别把妹妹看扁了,我就是大唐的花木兰。我一定要上战场。”她双手叉着***,下巴抬起,这付娇蛮的目空一切的模样,在某些神情上竟与司徒羽有几分相似。
司徒羽突然抹去唇边的讥诮,又变得不淡定了,玉笛直指独孤灵的翘鼻尖,桃花眼燃起恼怒的小火苗,哑着嗓子低吼:“独孤幻,就是你!你一来就把我妹妹教坏了。小燕子以前听话得很。现在呢?哼!独孤幻,我看你别上战场了,反正你这么单薄瘦弱,上了战场估计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趁早滚蛋,别死赖在这里影响我妹妹。”
一番话又彻底激怒了独孤灵!她真不明白,她到底犯着他什么太岁,为什么每次两人一对话都要吵架!然而这一次,她却不再针锋相对,狡黠的灵眸一转,樱桃小嘴轻轻一抿,一只手就自然地搭上了司徒燕的肩膀,绝美的俏脸贴过去,如兰的气息扑在司徒燕的粉颈,惹得司徒燕小心肝如小兔乱撞。
她回眸睥睨着司徒羽,挑衅道:“我偏就赖了,怎么啦?除非小燕子赶我走,否则打死我也不会走的。司徒大人,你别想拆散我们,当哥哥的,就能这么凶吗?”
司徒羽闻言,邪魅的俊脸沉了下来,桃花眼半眯着,虽怒时而若笑,半掩着那千万种琉璃的光芒。这一刻,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独孤灵接着回头,用一种柔得不能再柔的声音对司徒燕道:“别怕,小燕子。如果晚上不敢一个人睡,今晚,我来陪你。我跟你睡同一个帐篷。”
这话一出,司徒燕立刻吓得花容失色。她虽然喜欢独孤幻,却还不至于大胆到如此狂谬的地步。“啊!这还是不要了,嘿嘿。”她半张着嘴,不觉退缩了半步,避开独孤灵。
“这话太过了,这话太过了。独孤幻,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请自重!”站在一旁总是插不上话的沈心突然一改书生的儒雅,气忿出声。
独孤灵尚未还嘴,却见眼前白影一闪,人儿已被某人紧紧挟持在腋窝下拖向帐篷。独孤灵拼命踢打都无济于事。司徒羽冷冷地抛下话来:“沈心,除了小燕子以外,两个人一个帐篷。我和独孤幻一起,你自己找个人搭伙吧。就这样,明日照例卯时起床。”
司徒燕骇道:“沈心,哥哥不会杀了独孤大哥吧?”
“放心,不会的。你哥哥只是在保护你!你最清楚的,不是吗?你哥哥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相反,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侠客。若不是为了你,他怎么会退出江湖,甘愿当一个小小的文官呢?”沈心凝视着司徒燕,柔声安慰。
司徒燕不禁低下了头,嗫嚅着:“刚才我那样顶撞哥哥,是不是太过份了呀?其实,我也只是想证明自己长大了,能打仗了,不想让哥哥那么为我操心而已。”
沈心不禁笑出来,清秀儒雅的脸色变得更加柔和:“我知道,你们兄妹情深。放心吧,你哥哥不会怪你的。要是他知道你是这么想的,一定会感动死。小燕子,你去睡吧。别害怕。我就站在帐篷外保护你,等你入睡了,我再离开。”
“真的?你说的!”司徒燕俏丽的脸上抹开了天真灿烂的笑容,“那我去睡了。你一定要守着啊!要等我睡了再走,一定啊!”
司徒燕边说边开心地钻进了帐篷。沈心出神地凝视着那娇俏的背影,伫立在寒风中,唇边始终逸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帐篷内,司徒羽终于放开了独孤灵。独孤灵跌坐在床边喘气,摸着被掐得十分难受的脖颈轻咳了几声,恨恨骂道:“司徒羽,你这个大混蛋!我独孤幻是上辈子跟你有仇是不是?我不过随便说说,你犯不着就这样要了我的命吧?”
司徒羽将俊脸逼近独孤灵,似笑非笑,一字一顿地说:“要你的命太容易了,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只看我想不想了。所以我警告你,别打我妹妹的主意。我司徒羽自小父母双亡,只有这惟一的妹妹与我相依为命,谁要伤害了她,我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独孤灵蓦地站起来。她冷哼一声,就要闪身离去,偏偏手臂被用力地攥住了。
独孤灵慌了,她可不要和一个相识不久的男子同住一个帐篷,此事传出去,不仅有毁清誉,李豫又会怎样想呢?她不敢想象。这事真是玩过火了。早知道,她就不那样和司徒燕开玩笑了。这司徒羽对妹妹的紧张程度,还真是不一般。
她挤出讨好的笑容,急忙保证:“司徒大人,我,我刚才都是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去打挠令妹呢?不会的,不会的,我不是那样的人。”
她边说边挣扎着,想挣脱司徒羽的手,却被他反拖回去,抱个满怀。司徒羽轻笑:“你这狡猾的小狐狸,我怎么可能上你的当?”
独孤灵看软的不行,只得来武的,她手脚并用,不留余力地用力挣扎。司徒羽轻飘飘地叹气,无奈地笑着,突然出手点住她的穴道。
完了!独孤灵心里绝望地大叫。
司徒羽将她抱到榻上,刚要为她脱去外袍,却瞥见那双仿佛要施放出毒箭射死人的凌厉目光,无所谓地轻笑一下,打消念头。
他脱去自己的白袍,将玉笛放在枕边,躺在外侧,拉上被子盖住自己和独孤灵,闭上桃花眼。不一会儿,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可怜的独孤灵,睁着空洞的美眸,眸底泛起晶莹的泪光,全身动弹不得。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简直要恨死了。凭什么他睡得如此香甜,而她却动弹不得,手脚都麻了,了无睡意?睡在身边的这个男子,实在太可恨了。他的霸道,他的不讲理,甚至他那双好像女子的桃花眼,全都该死的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