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是工作人员和来看彩排的学生,最前面指挥的团委老师一直在说灯光什么时候打,打什么颜色。
“第十号节目,小提琴合奏,可以开始了。”
我看向沈幸,他已经架起了小提琴,下颚微点示意我可以开始,因为我们是两人先分开再合奏,前半段是我独奏。
现在的场景好似似曾相识,只是周围不再是空无一人。
我知道,他就站在我身边。
轻阖双眼,架起小提琴,手腕轻动,音符缓缓流动......
我脑海里回想着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场景,开心的,伤心的,微笑的,流泪的,那么多零碎的画面,那么多年在一起的岁月,那么长那么久,那么慢又那么清晰,都如绚烂的花灯,一遍一遍的回放在我的脑海中。
然后就是音符在另一边响起,我睁开双眼,耳边是潺潺如溪流的琴声,灯光老师在一旁用话筒指挥:“打灯啊!这么好的氛围!光圈光圈!换成蓝色的!”
感受到台下目不转睛的视线,那种久违的并肩感又再一次出现。时隔多年,有一次将音符带到了不同的土地。
好在,故人依旧在。
我嘴角轻轻扬起,手腕转动,小提琴合奏的音符从指间倾泻而下,台下顿时传来一阵热烈的鼓掌声,还有叫喊声,只是感受到我们彼此的灵魂如此的接近,白色黄色光圈打下,背后是绽放的花型灯光,一片绚烂夺目好时光。
我们的默契,早就如影随形。
直到重新站在台下后我的手心还是薄薄的一层汗,覃月一脸见到鬼的表情,“刚才在上面那个人真的是你?”
“怎么样,我拉小提琴还可以吧?”我笑眯眯的盯着她,她一把打在我的肩膀上,震惊的说:“何止是还可以,我刚才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人是你!”
“重新认识了我,需不需要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开玩笑的逗她,尽量让自己忽视周围投来的目光,小话声越来越多,沈幸走到我身边,拿过我的背包,对着覃月点了点头,然后拉过我,“走吧。”
“去哪?”
“你不饿?”
“哦。”我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吃晚餐,覃月笑嘻嘻的说去吧去吧不用管我,我嘴角抽了抽,正准备走,就听见身后一个略微轻细虚弱的声音,“沈幸。”
我回头,目光淡淡的扫过此时黑色裙子的少女,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她目光一直直视着沈幸,眼光中带着哀求:“沈幸,我看到你们演奏的小提琴了,真的......我没有想到,你们可以这么默契。音乐之间最难寻求的就是共鸣,可是你们却轻轻松松的就做到了,沈幸,待会会有我的钢琴演奏,你,留下来看我好吗?”
她的请求直接略过了我的存在,这么直白的表现在他身上。
沈幸淡淡开口:“不好意思,我待会还有事,不能看你的表演了,加油。”
“就只是几个节目后而已,真的,不可以么。”她死咬住下唇,目光欲泣,我拉了拉沈幸的衣袖,“好像玉泽的表演也在几个节目后,我们等一下看完再去吃饭吧。”
“你晚上没有吃东西,不饿?”他垂眸看我,我耸耸肩,“碧根果吃多了,没什么感觉。”
他哼了一声,“以后少吃点零食。”
刚才是谁一直帮我剥来着......
我知道玉泽的节目和周锦韵的是连在一起的,她带水的双眸望向我,咬了咬唇,转身走了。
覃月凑上来冷笑:“你真是仁慈。”
我不理会她的嘲讽,挑眉道:“想不想膜拜我?”
“去死。”
等到周锦韵上场时,那一袭黑裙映着白光,秋水般的眼眸灵动纯澈,坐在一旁的钢琴椅上,十指与黑白键接触。
她弹奏的是一曲《梦中的婚礼》。
悠扬的音乐响起,带着淡淡的忧伤,划过每个人心间。
我嘴角轻轻上扬,“真像一个公主,小时候我爸妈也想让我学钢琴,可是我为了追逐宁越的步伐,选择了和他一样的小提琴。那时候觉得练习小提琴很苦,要记音符记乐谱,要每天不断的练习。我为了和他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好几次练习初级曲谱拉小提琴拉倒手臂酸硬。虽然知道很苦,却依旧愿意去尝试。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梦想吧。”
“你说这些好像很后悔自己没有学钢琴?”
我笑着摇头,手腕上了他的臂弯,“不是,我很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如果不是当时为梦想的追逐,我也不会认识你,也不会有机会和你站在同一个舞台上,享受同一个聚光灯。”
周锦韵演奏结束后再次出现在沈幸面前,沈幸朝她点头,“弹得很好。”
她笑容干涩虚弱,“谢谢。”刚还想说些什么,覃月突然就说,“宁蓝,你赶紧帮我去超市买点东西,等会就关门了!快快快!”
“什么东西这么急啊?”我被她推着往外面走,沈幸和周锦韵告别后就跟上我,直到被她推出门外,刚才那一张着急万分十万火急的脸马上平静,我愣愣的看着她,“你还没说你要买什么。”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瞟了一眼沈幸,然后“哦”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我正要喊她,就被沈幸牵着走了,他说:“可能她不记得了,我们走吧。”
那个晚上收到了三条信息。
一条是沈幸的,他说:后天比赛,这几天就不用压得太紧,练习时间每天缩短一个小时。
我:哦,你现在和我说话只有比赛了吗?
沈幸:你想让我问你有没有想我吗?
我:哦,我已经睡着了。
然后就是宁越的短信:他是沈幸对吗?
我:嗯。
宁越:他不错,全国英语竞赛中我们学校唯一一个和我一样拿了一等奖的,我一直记得他。
我:......你想说什么?
宁越:阿蓝,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但是沈家和周家的事情,你真的了解吗?
最后一条,是一个未知号码。
187xxxx5138:对不起。
我愣了愣,发过去:请问你是?
过了五分钟,回复:如果对你造成伤害,我表示很抱歉,我只想告诉你,我并没有敌意。
我想了想,答:是周锦韵吗?
回复:你猜到了。
我:你并没有对我做什么事情,所以不用道歉。
那边久久没有回复信息。
我心下顿时沉浮不定,消息如针沉入大海。
我拿着手机看了好一会,点击删掉了匿名短信。
周锦韵定定的拿着手里那张照片,看了好久。照片上是一个长发到肩的清纯女孩,笑容纯澈甜美,对着镜头比了一个剪刀手,同样入境的,是女孩身后五十米左右一个男孩站在树下的侧影,隐约可见身材颀长,俊朗挺拔,周围男生和他勾肩搭背,关系很好。
纤细的手指摩挲着照片,指腹停留在男孩身上,久久不肯褪去的余温。
她定了定,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拿起手机拔了个电话。
“怎么了,这么晚还打电话给我,还不去休息?”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甜美柔腻,“妈妈,我想你了嘛。怎么,你不欢迎我打电话给你呀。”
“这么乖肯定没好事,说吧。”
“哪有,我一直很乖的呀,我一直都很听妈妈的话的。”她娇嗔,然后话音一转:“咦,妈妈,我记得前段时间爷爷是不是出远门了?”
“一个星期前的事了,你现在才问。和你爷爷打电话没有,他很想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的。”
“那我待会和母上大人打完电话以后就和爷爷发个短信,他是去做什么呀?”
“你爷爷老战友的聚会,听说有一个消失了好多年的老战友从美国回来了,四十多年没见,想去看一看。”
“我一直以为爷爷现在还保持联系的老战友可能就只有沈爷爷了,那他那个美国的老战友爷爷是什么来头啊?”
“诶,也是个想离开这片伤心地的人。听说他儿子媳妇都死了,好像是留下一个孩子,但是具体是被隐瞒了还是怎么样谁也不清楚,儿子媳妇的丧事办完以后他就去了美国,这一走,就是四十多个春秋啊。”
周锦韵沉眸,甜美的嗓音中,竟然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冷:“那个老战友爷爷,叫什么名字?”
“我想想......哦,对了,姓余,叫什么......余秋文。”
周锦韵一惊,“余秋文?那个前段时间才得奖的世界优秀文学评论家?”
“诶!好像是,我记得你爷爷的桌子上一直都有一本上面写了‘余秋文’名字的书,之前还听他经常一个人感叹‘终究什么也没有留下啊’。看来也是了,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锦韵还在消化刚才的信息,知道周母喊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她敷衍的挂了电话,指甲掐进肉里泛着毫无血色的白。
良久,她再次拿起手机发了条短息:
【爷爷,锦韵想你了,明天和你打电话好不好?】
屏幕的冷光打在她的脸上,她沉黑的双眸中,隐隐之间,竟泛着一丝幽暗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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