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哦”了一声,然后跑上楼穿衣服。穿完衣服下来默默的坐在他对面吃早餐。他已经吃完了坐在一旁看报纸,我边吃边往他那边瞟,终于某人开口说话了,“你还要往我这里看多久?”
“你干嘛不叫我起床。”我咬了口面包闷闷的问,在别人家睡到日上三竿,何况还是来采访人家有求于人的!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翻了一页报纸,“待会吃完我送你去上班。”
我着实被呛了一下,观仲老伯在一旁很及时很贴心的递上了一杯水,我边喝边摆手,“不用不用我待会打车自己走就好。”
沈幸看着我,放下了报纸,“这期的专栏采访......”
“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沈工!”
他满意的弯起嘴角,继续拿起报纸。
我愤愤的啃了口面包,心里泪流满面,怎么忘记了呢和他在采访之前是有契约的啊!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沈幸把车停在了距离我们公司五十米处的一个路口,我礼貌的和他说了声谢谢,刚打开车门就听见他问我,“你晚上几点下班?”
“六点。”
他点头,“六点我来接你。”然后不再理会想要拒绝的我,发动引擎只留给我一个黑色的bmw的背影。
采访稿整理到快中午交了上去,赵主编对这次的进度很满意,只是提到赵青喻那边又不免皱了眉头。
“你们的时间给的是一样多的,可是她那边居然一直和我说沈幸拒绝接受采访。这种事情常有发生可是我要的不是她一句没办法!”
从主编办公室出来后在茶水间我碰到了赵泉,他也是一脸沮丧。我递了杯咖啡给他,“也是因为沈幸的事情?”
“天天去他公司蹲着可是他的助理就是说他没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人。可是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我思忖了一下,“截止日期是这周六前?”
“是啊,今天已经星期四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星期五再和他预约一次,这次一定要态度更加诚恳,说不定他就会同意了。”
“啊......真的?”赵泉狐疑又沮丧的看着我。
“真的。”我冲他眨眨眼。
下午提前一点下班,我收拾好东西就下楼。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bmw。
我走过去,车门的锁也解开。
“去哪?”我边系安全带边问。
“带你去见一个人。”他在我系好安全带后,随之也启动了车子。
“是谁啊?”我虽然不确定他会告诉我,但还是不由得想问一问。
果然那之后就没了声音,我也习惯他这副欠扁的样子,头靠着椅子看向窗外不再说话。在我迷迷糊糊想要睡着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我顿时身体僵硬,睡意全无。
他说:“你的哥哥,宁越。”
然后车子开到了一家星巴克,我现在还做着无力的反抗,“为什么要带我来,我不想去,你没有资格干涉我的自由权。”
“你母亲生病了,她希望能再见你一面。”
简直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淋下。
我步伐僵硬的跟着他走了进去,果然在一处角落,我看见了他。
这么多年,如果沈幸一样,曾经光华的少年,如今已变成风度不凡的男人。只是那眼底沉沉的情绪,却再也猜不透。
“阿蓝。”沉涩低哑的声音,却生生唤出了我的眼泪。
“你们聊,我待会过来接你。”沈幸握了握我的手,然后和宁越对视一眼,离开。
宁越沉沉如水的目光凝视着我,跨越时间的鸿沟,散不去的悲伤,“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身体还好吗?”
“我在减肥。挺好的。”我僵硬的说着两句话,然后便是长久的静默。
“你还在恨我吗,还在恨爸妈吗?”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在国外的这五年,爷爷和我说了很多关于父母和养父母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止一次的在想,如果我的父母还活着,他们看到现在的我,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年少气盛,禁不起所谓的背叛,分不清究竟谁才是真心爱你的人,也因此伤害了很多身边至亲之人,现在回想,落到这种境地,也都是自己的任性固执造成的,我伤害了一个又一个爱我的人,而我不配被爱的试试,也是我自己断送的资格。
“沈幸和我说,妈妈病了......是真的吗?”我抬眸看他,他目光微闪,我抓住了这一瞬的信息,希望从他口中说出这只是沈幸用来激我的一个借口。
“他......告诉你了?”宁越声音哽咽。
“所以,他说的,是真的,对吗?”
他沉默了两秒,我却等着像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去年底查出的,骨癌。”
“医生说骨癌早期症状不明显,随着病情的发展,患者会有疼痛、肿胀或肿块、功能障碍、压迫症状、使身体发育畸形、病理性骨折等症状,后期由于肿瘤的消耗、毒素的刺激和痛苦的折磨,可出现一系列全身症状。妈在前几年就经常感觉到身体疼痛,起初以为是冬季保暖工作没做好,落下的后遗症,可到后面她越发脸色苍白,身体消瘦,我们感觉不对了才带她去检查,没想到,医生居然说她患上了骨癌。我这次来到s市,也是认识这边的骨科专家,带妈来看病的。没想到在医院碰见了沈幸,他......”
我早就禁不住泪水滚滚而落,却发现宁越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抬头,“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阿蓝,你现在没有和沈幸在一起对吗?”
我擦了一下眼泪,“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妈妈在哪家医院,带我去见......”
“我看见沈幸在妇产科。”
我的动作瞬间僵硬。
宁越说:“我看见他在妇产科的门口,陪着一个女孩。”
那种周围人的声音越来越远,那种疼痛到窒息的感觉是什么......我抓住了椅子的把手,强打起精神问:“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六,我陪妈去复查,在妇产科的那条走道遇见了他。那时候他就坐在门外的凳子上。这时候一个女孩子出来喜悦的拉着他的袖子,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很亲密。我在去楼下缴费的时候又遇见了他,那时他的身边并没有那个女孩子,我顺势问了他你的情况,然后他同意安排我们两个见面。”
宁越看着我说:“阿蓝,那个女孩是他现在的女朋友吗?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要待在他身边?你还这么年轻,没有必要把自己的一生都赔在他身上。”
“我没有待在他身边!”我猛的抬头,下一秒狠狠的闭上了双眼,“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给自己一次机会,重新来过的机会。我要在这里彻彻底底的和过去道别,然后开始我新的生活的。只是,再看见他,我的心就不听使唤了......既然这样,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再让我回头了。”
我拿过纸巾擦了一下脸,“宁越,我早就已经不恨你们了。我又有什么资格说恨呢?你们待我,如同至亲,是我太偏执了。还有爸爸妈妈,我、我真的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以这样的形式......是我错了,如果我没有出国,我还可以好好的待在妈妈身边几年,可现在......”
宁越走过来抱住我,“阿蓝,这不是你错,我们谁都没错,可就是谁都受伤了。”
我抓住他的衣服大声的哭着,“哥,带我去见妈妈,带我去见她。”
他紧紧的抱住了我,却也禁不住一声颤抖的回应。
***
后来沈幸来接我回去,我早已哭成了泪人,坐在车上还在不停的抽泣,沈幸把车停在一边,拉过我替我擦着眼泪,“和宁越说好了吗?什么时候去看你妈妈?”
“明天早上十点。”鼻子又开始发酸。
“好了,不哭了。我也认识关于骨科方面的专家,会给伯母提供最好的治疗,你再哭明天眼睛就肿了,你想让你妈妈看见你这样憔悴的样子?”
沈幸捧着我的脸亲了一下,“你这样失魂落魄的我也不放心,今晚去我家住吧。”
然后我瞬间想到了宁越说的在妇产科见到沈幸的事情,泪水又上来了,“我不要去你家!你家别人也去过,我才不稀罕去你家!”
沈幸皱眉,疑惑的问我:“谁去过我家了?你又怎么知道?”
我恶狠狠的别过脸,语气坚决:“送我回家,反正我不要去你家。不然你就在这里放我下来,我自己打车回去。”
沈幸无奈,奈何我现在伤心,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把我送到了家楼下,嘱咐了我几句,然后我就头也不回的上楼了。
洗了个澡后那种巨大的落寞感包裹着我,我翻出来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一张全家福照片,上面还曾经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形象,而如今,究竟改变了多少?
就当我又禁不住落泪时,手机的屏幕亮了。我打开一看,居然是这么久都没有联系过我的......
陶之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