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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近来越来越嗜睡,每次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基本都是昏迷状态,面色也愈发苍白,整个人面颊消瘦,可是关节却浮肿异常。宁越说妈妈都吃不下什么东西,也经常发热发烧,疼痛的症状一天比一天明显,虽然她总是微笑着忍耐。
    我把妈妈的被子拉上一点,宁越静静的看着我,然后走出了病房。
    我凝视了妈妈一会,也慢慢小步的走了出去。
    他随手递给我一个橘子,我愣了一会接过,心里还是迷茫空白的,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感觉。
    宁越沉默了两秒,然后轻轻开口:“听余爷爷说,你和沈幸准备结婚了?”
    我摇了摇头:“我只答应了沈幸年底前去领证,婚礼应该要等到明年吧。”
    “怎么,还不想结婚了?”宁越突然笑了一声,我有些懊恼:“我才23岁,本来就不想这么早结婚的......”
    宁越静静不吭声,病房外的走廊也是同样的安静,我突然想到了那一年那个让我恨上他的雨夜,他对我说的话,即使这么多年,我却依旧不肯和他提起,因为我不想在这之后,我们连现在的关系都维持不了。
    “阿蓝。”他清润的嗓音传来,我偏头看他,他目光含笑望着前方,“妈知道你和沈幸之间的事情,她很开心,至少也把你托付给了一个你爱,也爱你的人。”
    我鼻子发酸,想到刚才看到妈妈病弱的样子,心下更加惭愧:“我以前......还经常惹妈妈生气。”
    “阿蓝,我们说好的,不管妈妈能坚持到哪一步,我们都要笑着陪着她慢慢走完,不留遗憾,这也是她所希望的。”宁越缓而坚定的声音仿佛给了我安心的力量,只是这医院天天见着生离死别,我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支撑到那一步。
    宁越转过身来面对我,我看着他眼底清润柔和,却复杂无比的目光,心下一股莫名的紧闷。他说:“阿蓝,或许这一切都是命,你来到我家,十几年的兄妹生活,把本来没有血缘的两个人一辈子安上兄妹的名义生活下去,你会因此而恨我,你会因此而离开,你所受的伤,在故事的开始就像是注定好的。而我,却至始至终只能看着你流泪,看着你受伤,什么也不能为你做。不能好好保护你,不能给你安全感,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我......”
    “哥!”我颤抖着嗓子打断他的话,他微微一顿,我心下更加苦涩难耐,哑着嗓子艰难的说:“这些,不都过去了吗。以前是我太偏执,总觉得你们把我蒙在鼓里,总认为你们都在骗我,都不需要我,把我送走或者把我抛弃......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哪有这么多完美的事情,你们不过都有自己的苦衷,而最重要的是,你们都不曾有意的想要伤害我。”
    我望着宁越的脸,恍惚中好像还是那年和我一起上学的白衣少年,我们还坐着同一辆单车,他笑我终于肯努力读书,那时候梦想扔在,青春完满;那时候没有悲欢离合,那时候我总在追逐他的步伐,因为我知道他是保护我的力量。
    “哥,我已经很满足现在的生活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不想失去你和爸爸,还有我爱的人,妈妈的病是我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我现在,只想好好守护自己重要的东西,我不想再活在过去了。”
    宁越向我走了一步,我抬眸看他,他伸手撩了一缕我的头发到耳后,目光是那样的遥远而忧伤,他苦笑:“阿蓝,如果你没有来到宁家,你不是叫宁蓝而是叫余予,我们只会是两家关系要好的朋友的儿女,那样的话,我们之间,又会是怎么样呢?”
    我身子一震,僵直了身子,不敢再看他。
    宁越说:“这样的话,我就会以另外一重身份,先沈幸一步认识你,如果是那样的话,你还会爱上他吗?”
    我猛地抬头看他,他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悲切,我鼻子一酸,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他伸手轻轻擦掉我的眼泪,柔声而微微颤抖着问出了一句哽咽已久的话:“阿蓝,如果你不是宁蓝,你没有成为宁蓝,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死死的咬住嘴唇,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回忆似猛兽,吞噬着我的记忆。
    “阿蓝,我今天要告诉你一件事,不仅是解救你,也是解救我。我并不是你的亲生哥哥,我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因为我知道,关于父母的收养记录。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们不过占了名义上的兄妹而已。”
    “阿蓝,我不是你的哥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只是宁越。”
    ......
    那么多零碎的记忆,那么多飘散的画面,那么多不愿承认不愿回想的曾经。
    我们终究败给了命运里可笑的命定,往事如烟头,可总有人愿意去捡。而所有已经开始了的回忆,早已根植在记忆里,葱茏繁茂,却不再是心里那个期盼已久的四季。
    “可是,你也说了啊,只是‘如果’......”
    ......
    往后的日子虽然时不时去看妈妈,但她苏醒的时间少之又少,偶尔有几次是醒着的,但南方湿冷异常,她的关节肿大又疼痛,看着她虚弱的笑容,我好几次忍住才没有当场落泪。
    沈幸和我一起去看妈妈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他当面和父母提了关于我们之间结婚的事情,妈妈欣慰的拉过我的手:“早就发现你们读书那会就不对劲,蓝蓝离开的那些年你们也就这样失去了联系,现在能重新在一起,我当然是高兴。沈幸,蓝蓝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我一涩,沈幸郑重的接道:“阿姨放心。”
    后来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妈妈,爸爸有事先离开了,沈幸和宁越在病房外等着。等到单独和妈妈待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眼泪才终于忍不住汩汩而流。
    “怎么又哭了,你这孩子,怎么还像长不大一样,老是哭。”妈妈无奈的拉过我,我挨靠在她的怀里,边哭边抽泣:“妈妈,我不想你离开我,我舍不得你,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妈妈抚摸着我的头,语气中式化不开的哀伤,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蓝蓝,我终于把你养大了,也不枉对云祁的承诺,如果余洲和云祁看到你现在长得这么好,又有了一个好归宿,他们不知道会有多开心。蓝蓝,曾经的事情,你不要怪你爷爷,也不要怪爸爸妈妈心狠,不管故事怎么发展,不管终将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初余洲和云祁用生命保住你活下来,还有我们瞒着你把你抚养长大,这所有的一切,唯一不变的,就是我们对你的爱。蓝蓝,不管妈妈会怎么样,总有一天会先你一步走,但是答应妈妈,一定要先爱自己,再爱别人,带着妈妈对你爱,带着你父亲母亲对你的爱,好好的,勇敢的,走下去。”
    ......
    红着眼睛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妈妈已经又睡下了,我盯着她的睡颜发呆了好久,才起身慢慢的出来。
    沈幸已经不在外面,宁越见我出来从长椅上站起来,温和的解释道:“沈幸去楼下买东西了,他说待会上来找你。”
    我点了点头,宁越拍了拍我的脑袋:“小傻瓜,去厕所洗把脸,都哭成花猫了,待会沈幸看了又让他担心。妈妈我来照顾就好,你们先回去。”
    和宁越道别以后,我在卫生间整理了一下妆容,出门只是轻轻的扑了一层粉,然后涂了个唇彩而已,我用粉饼稍微遮盖了一点红肿的眼睛,再涂了一下唇彩显得人气色好了些,接着走出了卫生间。
    一路上都没有碰到沈幸,我正准备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被身后急急忙忙的抢救队伍给吓了一跳,医生护士推着病床,上面躺着一个整张脸血肉模糊的男人。
    我背后又是一阵虚汗,忍下泛起的胃酸,目光扫到一楼的自动贩卖机,准备去买一瓶水来压压惊。
    医院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的病痛折磨,他们早已司空见惯,我却害怕莫及。
    贩卖机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我默默走到他身后站着准备等他买完,“哐当”的声音传来,他弯下腰拿过里面的一瓶农夫山泉,我偏过身子给他让道。
    他转过身后就再没有动静,我一直处于一种无精打采的神游发愣状态,盯着地面不吭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发现他并没有离开的时候,我才有些诧异的抬起头。
    就在我抬起头的一瞬,一个怔怔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你、你是,宁蓝?”
    下一秒,我对上了一双温润如春风般的笑眸,带着不可置信的震惊,还有久别重逢的复杂。
    我脑子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几秒。
    他嘴角缓缓绽放出一个笑,依旧是明朗如皎洁月光,干净温和。
    “好久不见,宁蓝。我是周卓翊。”
    我眨了眨眼,迅速想到了秦珩说的,周卓翊现在在人民医院工作。
    还没等我把梗在喉咙那的话说出来,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不会是太久不见忘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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