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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秋说道:“郁墨已经派人去查了扬州城所有当铺,最迟后天就能出结果了。”
    其实这个事情,让沈潇潇去查更加合适。
    郁墨虽然熟悉扬州,但手底下能秘密调动的人不多。
    只是沈潇潇是刑狱司的人,卫如流不在,慕秋不方便越过卫如流去下令。
    “下回有什么事要做,直接吩咐沈潇潇和沈默去吧。”卫如流随口道。
    慕秋愣愣点了点头。
    聊完正事,卫如流没有马上走人,他取出一个干净的袋子,将花生米全部倒了进去,认真封好口递到慕秋掌心里,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慕秋握着微沉的袋子,站在屋里,透过半掩的窗扉,望着卫如流没入黑暗,在黑暗里独行远去的身影。
    这个世界上其实从不缺一腔热血之人,更不缺铁血冷漠和谋划算计之人。
    但若空有一腔热血却没有实现的手腕,顶多只能成为一个清谈家;若只钟情于谋划算计却性情冷漠,这样的人,也不过是深陷权势中玩弄权柄。
    有时恰恰是谋划算计之余的热血,铁血冷漠之余的善意最为动人。
    这样的卫如流,真的会不问缘由地抄家灭族吗。
    那个噩梦很奇特,仿佛身临其境般真实,但,她是要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还是相信自己亲身所历、亲眼所见之人?
    翌日中午,郁墨匆匆到访,慕秋还以为她是查完了当铺,没想到郁墨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我手底下的人查到了一个线索。有人见过金刹帮的三当家,说与虎豹派的三当家长得极为相似。”
    慕秋茫然。
    若是和她说扬州城里有什么山有什么水,她可能还能说道几句,但这种帮派,她了解得实在不多。
    “简言之在水榭那边等我们,我们先过去再说吧,免得等会儿还要给卫大人多说一遍。”
    郁墨牵着慕秋,语气感慨。
    “这还是简言之那家伙查的,没想到他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倒也有几分真本事。”
    她这人爱憎分明,不好的就嫌弃,好的就夸。
    虽然简言之的嘴巴很欠,但撇开这点,这几天与他合作调查,郁墨还是比较满意的。
    慕秋笑道:“那是自然,毕竟是大理寺少卿。”
    两人到了水榭门口,恰好与卫如流迎面碰上。
    卫如流的目光落在两人紧紧抓着的手上,下意识转了转手里的弯刀,这才从容往后退开两步,请慕秋和郁墨先进去。
    水榭倚水而建,冬暖夏凉,窗户在白天都是敞开着的。
    风送暖阳徐徐而入,简言之坐在水榭一角摇着折扇,格外惬意。
    见三人来了,简言之也不起身相迎,只懒洋洋道一句“来啦”。
    金刹帮在扬州压根不出名,放到整个江南那更是不够看。
    不过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帮派,自从闯荡出名声到现在,已经有差不多十年时间。恰好能与虎豹帮消失的时间对上。
    还有金刹帮的三当家与虎豹帮的三当家长得像这件事。
    世间长相相似之人不少,但这两人居然还都是帮派的三当家,那就未免太巧了。
    简言之道:“我们还做了其他调查,如今基本可以肯定,这两人就是同一个人。”
    卫如流了解简言之,简言之说“基本可以肯定”,那就是已经能确定,只不过没把话说死罢了。
    “事情就差不多是这样。”简言之摊手,问郁墨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郁墨道:“没有了,我们找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接下来打算如何行事?”
    “抓起来严刑拷打。”慕秋的语气异常严肃。
    众人纷纷看向她。
    慕秋握紧放在桌面上的那盏茶:“他们肯定知道我大伯父的下落,我要马上撬开他们的口。”
    距离大伯父和堂兄出事至今,已有一个月的时间。
    时间过得越久,大伯父活着的可能性……
    将会越来越渺茫。
    哪怕很可能打草惊蛇,但要是想救下大伯父,就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剿匪吧。”卫如流顺着慕秋的话道,仿佛没意识到这个决定将会在扬州掀起怎样的杀戮,“多剿几个帮派来混淆视听。金刹帮那边,我亲自领兵去剿。”
    闻言,不仅是郁墨,就连浑身没骨头般倚在软枕上的简言之,也都一把坐直了身体。
    简言之右手撑在桌面上,认真问:“何时行动?”
    卫如流:“今夜子时,烟火为讯。”
    趁着江南总督还留在扬州,正好能借他的令牌调动兵马,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在扬州耐着性子查了这么久的案,不符合他的性子。
    是时候,用血来杀杀扬州某些人的锐气了。
    ***
    扬州水域里遍布有很多浅滩。
    浅滩处多生芦苇,此时恰入春时,芦苇望风而生,将浅滩遮了个严严实实。
    若是不熟悉地形的人误入芦苇丛里,脚下一个不小心踩空,极可能会摔进深水里。
    每年都有不少人因为这个原因出事。
    这样的地形极适合隐蔽,扬州海匪的大本营多是建在浅滩深处。
    有很多官员想要去围剿海匪,给自己添一笔政绩,到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没办法,就算官府里没有人与海匪里应外合,单说这个地形,官兵深入到一定程度,就很容易被察觉,再不济,海匪打不过官兵了,跳进水里逃走也容易得很。
    他们这种常年在水上生活的人,可比寻常官兵水性好多了。
    今晚夜色昏暗,有星无月。
    金刹帮此时正热闹着,营寨中心处烛光明亮。
    除了守夜的人外,金刹帮绝大多数人都聚在此处饮酒作乐,乍一眼看去,最多也就四五十人。
    今天金刹帮劫了一批商船,收获颇丰。
    金刹帮的三位当家都很大方,把商船上的男人全杀光后,他们今晚聚在这里饮酒作乐,顺便分赃。
    既分金银珠宝,也分劫来的女人。
    手下坐着饮酒,时不时发出大笑声。
    金刹帮三位当家坐在上首,神情却不像手下那般轻松。
    他们每个人都面色凝重,正在低声说着些什么。
    “大当家,上面给你传了信,信上说了些什么?”三当家忙不迭问道。
    被称为大当家的人眉骨间有一道极深的刀痕,左手套着一个铁制利爪,利爪磨得极其锋利,上面还有没清洗干净的血渍,散发着浓浓的危险气息。
    大当家没说话,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识字的二当家。
    二当家是三人中气质最文弱的一个,不像刀口舔血的海匪,更像个乡间私塾的教书先生。
    他迅速扫了眼书信,脸色微变:“知府衙门那边传来话,说刑狱司的人已经把目光放在海匪身上了。”
    三当家惊道:“什么!那我们要怎么办?”
    “怕什么!”大当家终于发话。
    他在三人中积威甚重,方一开口,三当家就讪讪不语了。
    见状,大当家的语气和缓了些:“还有最后一船私盐要送出去,上面说了,等我们帮忙把这船私盐送走,就许我们离开扬州,还会给我们安排一个清白的身份。”
    三当家不满道:“可如今京城来的那些人盯得紧,这船私盐要送出去不知道还要多久。”
    “放心吧。”大当家倒是很淡定,“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一早那艘船就会离开,我们三人跟着船一起走。”
    闻言,连二当家都忍不住松了口气,语气里透着高兴:“也就一晚上的时间了。”
    金刹帮专门帮着上面的人做脏活,私盐牟利巨大,他这些年攒下了不少财富,等脱离现在这个身份,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逍遥自在极了。
    大当家低着头,用布擦了擦利爪上的血迹,将染血的白布丢到脚下,狠狠碾了几脚。
    老二和老三虽然跟了他很多年,但他们两个嘴巴不严,又知道不少秘密,上面的人怎么可能让他们离开扬州?
    蠢货,留在金刹帮好歹还有一条命吃喝享乐。
    大当家心下冷笑,抬手招来一个手下,在他耳边吩咐几句,让他给外面守夜的人送些吃食。
    芦苇深处,一个魁梧的大汉缩在地上,冷得打了个哆嗦。
    他看着营寨方向的目光里,透着满满的羡慕。
    今天其他兄弟都在大口饮酒大口吃肉,他却要在外面吹着冷风值夜。
    “王二,给,这壶酒和这些吃食是老大赏的。”一个身材瘦小宛若猴儿般的男人吊儿郎当走了过来,抛给魁梧大汉一个葫芦和一个破旧的食盒。
    名叫王二的大汉大喜,眯着眼尝了尝葫芦里的烧刀子:够劲!
    “瘦猴,看来咱们今天的收获真不错。”
    “那可不。行,我走了,还要给其他人送去。大当家说了,最近风头紧,你们要好好守夜。”
    王二满不在乎:“我知道了,放心放心,咱们金刹帮在这安生了这么多年,谁会不长眼来偷袭我们。也就是大当家小心谨慎惯了。”
    瘦猴摆摆手走了。
    他也觉得大当家有点小题大做。
    不过大当家武功高强,能带他们这帮兄弟吃香喝辣,大家自然都服他。
    与此同时,浅滩深处,一行上百人悄悄藏在芦苇丛里。
    慕秋换了身方便行走的夜行衣,安静蹲在卫如流身边。
    其实她原本是打算跟着郁墨的,结果郁墨身侧的位置被简言之占了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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