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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秋还以为他的伤口出问题了。
    等了一会儿,慕秋依旧没等到卫如流的回答。
    他正出着神,似乎是陷入了一场漫长的回忆之中。
    如果不是他眼神清明,慕秋都要怀疑他病迷糊了:“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死在某个角落里,你会不会去为我收尸。”
    慕秋确定了:“看来病确实还没好。”
    “我曾在菜市口目睹过一场行刑,淋了很久的雨,染了风寒,病得几乎要死过去。”
    “……然后呢?”
    “没有人来救我,我就一个人躺在床上等死。等着等着,我突然很害怕,害怕死在这个连阳光都照不到的地方,没有人会给我收尸,没有人会为我的死落泪……”
    说着,卫如流抬眸,凝视着慕秋。
    他记起了她举刀杀人的场景,在黑暗里强装镇定为他包扎的画面,以及耐心喂他喝水的举动。
    他还记起了从她眼底滑落的那滴泪。
    晶莹温热。
    ……是为他落的。
    生病这件事于他,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说这些话时,卫如流的表情克制到堪称平静的地步,仿佛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慕秋清楚,那就是他的过去。
    血淋淋,触目惊心的过去。
    “我不会为你收尸的。”慕秋抽开被他拽着的袖子,“所以,你最好别随便死在某个角落里。”
    似乎是想到什么,慕秋双眸圆瞪,补充道:“也千万别死在我面前。”
    卫如流认真道:“好。”
    顿了顿,卫如流声音放轻许多:“做噩梦了吗?”
    不少人第一次杀人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变得比平时要惊惧许多。
    “没有。”
    慕秋摇头,她杀人是为了救人,是为了自保,事出有因。
    刚开始确实很害怕,但马上就被他安抚了,后面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哪儿还有时间和心思去恐惧。
    “我做的梦……倒是不算坏。”
    卫如流问:“什么梦?”
    慕秋:“无可奉告。”
    总不能说,她在梦里也在保护他吧。
    卫如流也没再追问。
    只要不因此事困扰了自己就好。
    卫如流大病未愈,说了一会儿话,精神劲便不足了,虚弱靠着床头,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唇角。
    慕秋给他倒了杯水:“我去找大夫,再让厨房把熬好的小米粥送来给你。”
    他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
    “慕秋。”卫如流叫住她。
    “嗯?”慕秋回眸。
    “你信我吗?”他很认真。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简单。
    信,或者不信。
    但要开口作答,却没有这么容易。
    慕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知道他不会随随便便问她,于是也不免慎重起来。
    卫如流也没催促,他抱着温热的茶杯,耐心等着她的回答。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吗?”
    “重要。”
    “你想做什么?”
    “暂时也无可奉告。”
    沉吟许久,慕秋给自己加了个前提:“扬州一行,我信你。”
    “那记住你说过的话。”
    片刻,大夫赶来。
    这个大夫就是那个评价卫如流命硬的,他从头到尾帮卫如流检查了一遍,啧道:果然,他的评价没有错。
    这么严重的伤,要是其他人,不躺个十天半个月别想动弹。
    但眼前这位大人已经在问他现在能否试着下床走动了。
    大夫收回把脉的手,抚着长须道:“大人若是受得住,我便加重些药性。风寒和伤势都能好得更快,只是副作用会比较大。”
    卫如流的回应很干脆,连副作用是什么都没问:“用药吧。”
    他们现在越来越接近真相,幕后的人已经坐不住了,手段越来越疯狂,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对他们出手。
    他必须尽快恢复好伤势。
    等大夫给他开好药方,提着药箱要离开时,卫如流请他再往沈默和沈潇潇那儿走一趟。
    大夫笑道:“大人倒是和慕姑娘想到一块儿去了。放心,老朽这就过去。”
    ***
    简言之正在忙着善后。
    昨晚刺杀闹出的动静极大,扬州人心惶惶。
    听说卫如流醒了,简言之把公务交给下属,赶回郁府探望卫如流。
    一进屋里,就看到卫如流在喝着温热养胃的小米粥。
    简言之还没吃午饭,忙活时没觉得饿,现在一闲下来,顿时感觉饿得前胸贴后背。
    简言之摸摸肚子,也去舀了一碗,边吃边和卫如流说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这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事情全赶一块儿了。”端起碗喝完里面最后一点米,简言之放下空碗。
    卫如流吃得很慢,闻言扫了他一眼:“你有查出什么吗?”
    简言之摊手:“没有。”
    “我倒是有个怀疑人选。”
    “谁啊?”简言之洗耳恭听。
    “郁大老爷。”
    简言之瞪大双眼,惊道:“你说谁!?”说完,他小心翼翼环视四周,生怕隔墙有耳,“不可能吧。我们现在就住在郁府,而且这些天里郁女侠一直在费心费力帮我们查案。”
    卫如流平静道:“正因为如此,我一直没怀疑过郁家。但现在,无论是二管家还是周大夫,都是郁家值得信任的人。”
    “他们可以是被收买的啊!”简言之辩解。
    这两天出的事,确实都能和郁家扯上关系……
    但是吧,郁女侠可是真心实意帮他们的,不管卫如流是怀疑对了还是怀疑错了,郁女侠肯定都要伤心难过的。
    嗯?
    等等。
    郁墨难过他怎么这么紧张?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卫如流扫了简言之一眼,语带诧异。
    简言之挠头:“总之,我觉得只靠这两件事,还不足以说明郁大老爷有罪!”
    “我这里还有别的线索可以给他定罪。”
    简言之紧张起来,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卫如流:“什么线索?”
    ***
    院子海棠遍开。
    慕秋坐在秋千上,思索着卫如流问她的问题。
    “坐那儿发什么呆呢?”郁墨从灌木丛后面冒出来,一只手叉着腰。
    慕秋将碗里的樱桃分给她:“想些事情。”
    郁墨爱吃这玩意,抓了一把,勾着秋千绳子坐到旁边另一张秋千上,姿态散漫:“和卫如流有关?”
    “你怎么猜到的。”
    “哈!”郁墨坐直,来了精神,“这还用猜?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慕秋好笑:“有什么不对劲?”
    郁墨才不管她是在真装傻还是在假装傻,掰着五指,正打算和慕秋好好盘点,只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极嘈杂的动静,隐约间还有推搡和婢女的尖叫声。
    发生了何事?
    慕秋和郁墨对视一眼,连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迎面走来一行人。
    为首的恰好是简言之。
    而他身边,还跟着郁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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