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嫡亲大哥二哥都已成人,在里面念书的都是父亲庶出的子女,还有一些堂表亲或族里的孩子。
路过一片青竹林,传来几个少年的打闹声,上官巳曼止步,清晨的相府清幽,可以清晰地听到那些嬉笑声中,夹杂着丝压抑在喉头的闷哼声。
让她觉得十分刺耳。
她往日端着嫡长姐的架子不愿同这些庶出的弟弟妹妹打交道,只是她见不得那种,在低贱里还要分出更低贱的作为。
都是妾生子,他们的母亲在律法上都是可以随意买卖的,却还非要去欺负旁人,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她绕道往私塾里去,拐进一个月亮门,果然几个少年正围在一起欺负谁。
上官巳曼蹙眉,慢悠悠踱步过去,也不知是哪个倒霉孩子,今天遇到她算是命好,正好她也多行善积德,免得做些怪梦。
“谁准许你们……”上官巳曼走到他们身后,冷冷开口,“聚众斗殴的?”
几个正在围殴孩子闻声一惊,转身见是上官巳曼,个个噤若寒蝉,老老实实地双手交握站在原地,全然不似刚刚那嚣张跋扈的混世模样。
“看来我误会你们了,”上官巳曼轻柔地笑起,眼神却是冷的,“你们不是斗殴。”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不知她卖得什么关子。
“你们是单方面的……”上官巳曼以手支颌,似乎在思考,随即定下罪状道:“虐待手足。”
这罪名可是不小,尤其在痛恨同室操戈的相府里,几个少年连忙跪下讨饶,“姐姐,好姐姐,我们可不敢担这样的罪名,是他挑衅我们,我们一时气不过……”
“对,是他先挑衅我们的!”
“他先动手的!”
“我们实在看不过眼才还手的。”
几个少年七嘴八舌地辩解起来。
上官巳曼冷脸听着,不言语。
她走到被殴斗的少年跟前,他被打得趴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皱了皱眉,“你们把人都打得爬不起来了,看来不拿到母亲面前,是过不了了。”
“谁说……”被打趴的男孩突然开口道,嗓音有些嘶哑:“谁说……我……我爬不起来……”说着就要撑着身子爬起来。
试了好几次,撑起身,又倒下,显然伤得不轻。
上官巳曼已经没什么耐性了,对水佩道,“把事儿如实告诉先生,让这几个孩子的姨娘来领人,要是表亲的,把人送给他们父亲。”
她吩咐完,回首,那被打的男孩已经站起来了。
颤颤巍巍的,她一根指头就能推倒。
她收回视线,正要走人,那孩子忽然栽倒。
压住了她的裙摆。
她扯了几下,没扯动,风裳连忙和旁边洒扫的小厮一起把少年挪开。
那小厮顺手把人翻过来,上官巳曼这才看清,竟是上官是甄!
她的庶出弟弟妹妹其实不算多,但她平时不怎么正眼瞧他们,加之他们年纪都比较小,叽叽喳喳的她也分不太清。
但她记得上官是甄。
因为他太特别了。
他太美了。
是那种过目不忘,超越性别、雌雄莫辨的美。
他的生母只是节度使送给父亲的一个胡姬,善舞,长得高鼻深目,很有异域风情,却也算不上多么惊世骇俗的美。
她父亲倒是姑苏城出了名的美男子,这样的父母生出的上官是甄,却是远远超越他们的。
真是谪仙一般,非人间物的存在。
她犹记得父亲当时的话,“一个男子有这般样貌,却不是什么好事。”
仿佛是为了印证父亲的话,上官是甄不但没有因为长相获得什么优待,反而招来了同龄孩子的嫉妒,在她记忆里,他永远是那个被欺负得最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