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待在赵昀翼的内室,徐琬从壁橱中翻出新的床褥,亲手替他铺好,坐在他榻边,手中拿着那副画像微微失神。
方才只顾着生气,这会子,徐琬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为了这么一幅画,赵昀翼把西柔公主扔出去,没准儿那位公主还受了伤,圣上会不会责罚他?
西柔公主是来和亲的,岱国素来讲究大国风范,为了不让两国产生嫌隙,会不会把公主嫁给赵昀翼为正妃,作为补偿?
待面色恢复,徐琬便忍不住跑出去,她想找云苗打听。
院中众人各司其职,见她出来,也没人多话。
徐琬把换掉的被褥放在妥当的位置,差人送去浣衣局,一回身,便见云苗正打量着她。
“主子,您这么快就出来了?”云苗有些惊讶。
徐琬却是莫名,心虚道:“快吗?”
“上回犯了那么小的错,殿下都罚您跪了一个时辰。”云苗默默算了算时辰,继续道,“云柔公主私闯正殿,殿下方才的脸色比这风雪寒天还冷,院中众人跪了一地,唯恐被迁怒,您跪在里面,正殿里,奴婢们可不敢进,殿下罚您跪多久?”
原来,云苗以为赵昀翼罚她跪呢。
若她此刻说出来,方才在内室里下跪的人,其实是她们口中可怕的殿下,不知有没有人信?
没想到,为了哄好她,他竟真的肯跪下来赔罪。
忆起当时情形,徐琬心下涌出无尽的暖意,宫门口呼呼灌进来的北风,似乎也不那么冷了。
“殿下急着处置西柔公主,没说要我跪多久,所以……”徐琬想了想,面上有些怯怯的,“所以我就自作主张起来了。”
怕没有说服力,徐琬又指了指内侍们往外搬的床褥道:“你看,西柔公主竟大胆碰了殿下床榻,那些被褥是殿下亲手扔了的,我若不及时处理掉,等殿下回来看到,岂不又要挨罚?”
听她说完,云苗一脸同情:“主子在殿下身边服侍,实在辛苦。”
问过云苗,徐琬却什么也没打听到,索性去书房整理办女学的事,不再去想西柔公主。
日落前,赵昀翼还没回来,云苗倒是探听到一些消息,第一时间便回来告诉徐琬。
“你说什么?”徐琬听完,一脸不可置信,“西柔公主被抬去了东宫?还是太子殿下亲自开口要的?”
“对,听说西柔公主摔折了一条腿,被太医们接上了,圣上大怒,本要差人送西柔公主回去,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为了两国交好,特意将人讨了去。”云苗觉得太子心善,未来定是一位仁君,“虽是侧妃,总比回去做个没有用处的公主要强。”
徐琬却不这么想,西柔公主是在晴霄宫受的伤,太子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会特意把人留下,把这事儿圆过去?
更何况,圣上震怒,却没罚赵昀翼,而是要把西柔公主送回去,赵昀翼是往西柔公主身上安了什么了不得的罪名?
想了许久,不得要领,徐琬便随云苗、云滴一道去用了晚膳。
天色全然暗下来,金瓦飞檐下无数的风灯无声摇曳,白日融化的雪水被冻成冰凌挂在檐角,亮晶晶的。
庭院中积雪早被清理干净,只尚未干透的一些雪水凝成薄薄一层冰,皂靴踏上去,碎冰吱嘎作响,赵昀翼回来了。
“叫徐琬来书房。”院中没见着徐琬的身影,赵昀翼随口冲一位内侍吩咐,语气淡淡的,说完便进了书房。
片刻后,徐琬快步走进书房,冲赵昀翼规矩行礼,随即合上门扇,面上露出笑意。
纤细的身子,鸟儿似的朝赵昀翼飞扑过去,环住他窄窄劲瘦的腰,细指摩挲着他腰间玉带,仰面望着他:“快跟我说说,西柔公主怎么成了太子的人?”
小姑娘第一次这般主动投怀送抱,赵昀翼很是受用,冷肃的面容倏而冰雪消融,透着温暄笑意。
轻轻刮了刮她鼻尖道:“怎么,怕她会成我的正妃?小姑娘,你的夫君不至于那般没用。”
他刚从外头回来,双手被风吹得冰凉,指骨刮过徐琬鼻尖,冻得徐琬瑟缩了一下。
可徐琬并没有躲开,凑上脸颊,狸猫似的将脸颊贴在他冰冷的衣襟前,轻轻蹭了蹭:“我可是很小气的,你要我做你娘子,便再不许碰旁的女子,便是纳妾也不成!”
乖巧的小狸猫亮出爪子,却仍是惹得赵昀翼心软一片,恨不能放下所有事,终日这般陪着她。
“只要琬儿说的,我都依你,只是,待日后成了亲,琬儿可千万别后悔。”赵昀翼拥着她,意味深长道。
后悔?他只娶她一人,一颗心全系在她身上,她又什么可后悔的?
徐琬轻笑,颇为得意:“你别后悔才是正经。”
胡闹一阵,赵昀翼替徐琬整了整发髻、衣襟,将她抱坐膝头,环着她道:“你可知,西柔公主为何来岱国?”
“不是和亲吗?”徐琬疑惑道。
为了两国交好,西柔国送来最美丽的一位公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赵昀翼摇摇头,微微迟疑,又继续道:“回来时,我想了一路,有件事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闻言,徐琬心下莫名有些慌,侧过脸来,凝着他。
“西柔公主来晴霄宫,是为了找你这枚玉璧。”赵昀翼抬手,长指往徐琬衣领处探了探,轻轻一勾,便勾出五色丝下悬着的龙纹羊脂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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