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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将半边天幕燎得通红,除了噼里啪啦砖瓦崩塌的声音,整个村子都寂静无人声。
    没有叫喊,没有呼救,小小的村落在山野深处安静地燃烧着,就像是一盏摇曳的烛火,寂静无言地等待着燃尽的时刻。
    谢迟的心跳霎时停了一拍,脚步也迟缓下来,他的眸中无意识地落下了泪。
    隔着朦胧的泪眼,他看见了村口处,那条长长的,一直延伸到村里的血痕。
    巨大的恐慌让谢迟几乎喘不上气,他咬牙冲了过去,却见村中道路的中间,仍有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匍匐在地,还在挣扎着往前爬着。
    那人身下便是鲜血浸透的土地,逶迤着拖出了触目惊心的血痕。
    谢迟跪地将人扶起,待看清那人的瞬间,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近乎失语。
    “林二嫂……”他张了张嘴,像是一把刀子从他心上剖过,最后由咽喉而出一般,他的话语里带了血腥。
    林二嫂看着他,眸中大滴大滴的泪滚落下来,她流着泪拼命地张口欲言,但嘴中只徒然涌出殷红的鲜血:“啊……啊……”
    谢迟这才看见,女人的舌头早已被人剜去,连带着手脚筋被挑断,他红了眼,颤抖着手想要捂住那些流血的伤口。
    可是伤口太多了……
    怎么会那么多……
    为什么,血会止不住啊。
    但是林二嫂的眸子一直在悲戚地,恳求地望着他,她呜呜咽咽地用沾满鲜血和泥土的手,竭力指向村里的方向,眸中几乎要落下血泪。
    “喻见寒,你快去,去里面!”
    谢迟看懂了林二嫂的指示,他的声音已经抖到不成样子。
    林二嫂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微微侧头,固执地望着喻见寒赶去的方向。
    谢迟想用治疗术法,可他骤然发现,在这儿,他根本就没法使出一点法诀。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咬牙又捏起了诀。
    怎么会这样!
    颤抖的指尖根本聚不齐一丝灵气,谢迟几乎要咬碎了牙,他终于放弃了无谓的挣扎,转而用手按住纵深的伤口。
    但他却只能感觉到,鲜血依旧在潺潺流出,林二嫂的生机,正在自己的手心里一点点流逝。
    求你,再坚持一下。
    突然,女人又微微挣扎起来了,谢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喻见寒正匆匆赶来。
    剑尊一身沾染了鲜血,眼眶微红,他沉默着俯身跪在林二嫂身旁,握住了她满是老茧的手。
    这样的意思太过明确,谢迟瞬时哑了声音,他只听见苟延残喘的女人从喉咙中发出简单的音节。
    “啊、啊。”她哽咽着,再次艰难重复。
    “啊、啊。”
    虽然像是毫无意义的发音,但喻见寒却听懂了。
    她在唤——
    昭昭。
    不忍看林二嫂眼中的光缓缓熄灭,他垂眸,终是颤声道:“对不起。”
    林二嫂从喉咙中发出悲鸣,像是痛失亲子的母兽,在绝望而凄厉地哀号着。
    这般的悲恸彻底耗尽了她最后的生机,她喘息着,仇恨着,那双布满泪水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被火光映照的天穹。
    但里面的光,终究还是黯淡下来了。
    女人终究还是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机,哪怕到最后,她也没能见到那个孩子一眼。
    谢迟呆呆地坐了许久,终于,他像是回过神来了一般,小心地将她安置好,沉默着跟上了喻见寒,往村里走去。
    直到走到了村里的祭祀木台处,他终于彻底失了声音。
    本该是乞求上苍保佑的祭祀之台,却被鲜血层层染透。
    台上,幼小的身躯横纵地倒了一片,小淼、昭昭、青林……一张张稚嫩的面孔早已褪去了血色。他们的身上干干净净,安静地闭着眼,就像是玩累了,无意中歇在了祭祀台上一般。
    而台下,是人间炼狱。几乎全村的人都倒在了台下,他们身上是纵横交错的伤口,地上是全是飞溅晕开的血色。
    所有人的脖颈上勒着铁索麻绳,绳索的一端在人类脆弱的脖颈上落下深深的青紫淤痕,另一端则被拴在木柱之上,像是锁住牲畜一般。
    他们所有人,倒下的方向,都是朝着祭祀台。
    像是绝望的信徒跪倒在神灵足下,他们渴求着希望,却迎来了绝望的屠刀。风调雨顺的祭祀台,终究台上台下,皆为杀孽。
    谢迟眸中赤红一片,他几乎能轻易地想象到,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群畜生,先是遇上了在村口的林二嫂,他们折了女人的手脚,断了她的口舌,取乐般地看着她挣扎着回村里报信。
    乐子找够了,他们便胁持了所有的孩童上了祭祀台,在残杀无辜稚童的同时,将村民如牲畜般拴在台下,任由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亲人被害,拼命挣扎,痛苦悲号。
    最后,斩草除根。
    赵家村,终于成为了一个无人之村。
    但真相却远不止这样,在这一刻,谢迟终于能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了。
    他沉默着缓步走向祭祀台,伸手探向昭昭苍白的手,但在指尖即将触碰上他的瞬间,那具幼小的身躯骤然溃散。
    一瞬间,所有的躯体与血迹化为尘烟,彻底消失不见,干净到像是方才的惨状,只是一场梦境一般。
    梦醒了,便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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