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另一边的阮半夏站在海滩边,不停的哭着叫,“尧哥哥……尧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怎么不理我了?”
不管她哭得如何撕心裂肺,回应她的只剩下孤寂的海浪声……
“夏夏……”李宇他们走过来,将阮半夏抱进了怀里,“不哭了,乖……”
“呜呜……二师兄……”阮半夏抱着他,将头埋进他的胸前,停不住哭,“我真的听见他在喊我,我听见他在跟我说话……”
“是的。”李宇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师兄们也都听见了。”
阮半夏不停的点点头,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李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忽然又没了?”
李宇立刻就愣在了那里,对于他来说,听见一个陌生男子隔空传音就已经很奇妙了,他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现在问他为什么忽然没有了,他怎么知道?
他舔了舔唇,笑着说,“也许,他困了,先回去睡觉了吧。”
阮半夏立刻止了哭,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懒吗?尧哥哥不会的,他……”
忽然想到那日在行宫的时候,夏钧尧失踪了半天,阮半夏一下呆住了,他……该不会去了那个山洞,摸了那颗树,所以……现在,他就是通过那颗树在呼唤自己?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只大鸟的影子,阮半夏吓得脸都白了,“完了……他不会是去了山洞,遇到了那只鸟?”
“什么山洞?什么鸟?”旁边的师兄们实在是忍不住好奇,问阮半夏。
阮半夏抬起眼眸看着他们,用手比划着,“就是这么大的鸟,特别大,比人都大,长着五颜六色的羽毛,头上还有一根毛……”
毛?
那是凤翎吧!
几个师兄看着阮半夏这魂不守舍的模样,将阮半夏哄着回了房间,又细声安慰了几句,便都离开了。
阮半夏一个人躺在床上,再也没有了睡意,她知道,如果夏钧尧知道了那棵树的秘密,一定会在那里,不顾生死的守着。
而这正是阮半夏最害怕的事情,那只大鸟凶猛异常,如果她不回去,夏钧尧必定不会离开那里,他的固执,她一直都知道。
她忍住心里的担心,静下心来,好好的回忆了一下,当初她在海边游泳时,是怎样去到那个世界的场景,她的水性其实还不错,按道理来说,是不会沉下去的,可当时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拽她,所以她沉下去,又浮起来……
而今晚,夏钧尧的声音也是透过那片海传过来的,也就是说,那片海就是她可以回去的唯一通道!
有了这个答案之后,阮半夏怎么也睡不着了,天还没亮,她就穿起衣服起床,跑到海边,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那片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从黎明的第一道光亮,到太阳升了起来,她就站在那,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片海。
“夏夏!”
李宇他们起来,就没有看见阮半夏,在别墅里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她的身影,还是赌神说,“那丫头估计去海边找答案去了。”
李宇他们才反应过来,这个丫头估计要做傻事。
他们一路跑了过来,果然看见阮半夏站在海边愣愣的发着呆。
李宇将她一把拽了过去,伸手指着已经没过鞋子的海水大声的叫道,“你干什么?涨潮了,不知道吗?”
阮半夏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低下头,看着自己已经被浸湿的裤子,她艰难的扯了扯唇角,抬起手,指着那片大海,“二师兄,我可以从这里回去。”
“夏夏!”李宇气得脸都红了,“你可不可以成熟一点,不要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知不知道这片海有多大,有多宽,你怎么就知道哪里才是能够将你送过去的空间交叉口?”
阮半夏听着李宇的话,心一下就疼了,看着这么大的海,她忽然觉得很迷茫,是啊,到底哪里才是能够过去的交叉口呢?
李宇看着她忽然就没了精神一般的萎靡,不由得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她的肩,朝着别墅走去,“傻丫头,在没有找到确定的方法之前,你不要贸然的做傻事,否则到时候命丢了,还没能过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一连两天,阮半夏都没有听见夏钧尧的声音,她心里很担心,也很害怕,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什么办,就那样茶不思,饭不想,苦苦的撑着。
李宇他们很担心阮半夏现在的状态,可他们说再多,也不如那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对阮半夏有吸引力,他们说的话,好像她根本就听不进去一般。
赌神看了站在自己眼前这群束手无策的徒弟们一眼,将手里的纸牌放下,站起身,“好了,你们都别太担心了,我去找她谈谈。”
推开阮半夏的房门,看见阮半夏坐在床上发呆,他走过去坐在了阮半夏的身边,“丫头。”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慈祥和蔼,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还在想他吗?”
阮半夏低着头,听见他的话,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她用力的点点头,“想,很想,想到我不敢睡觉,我害怕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他那张悲伤望着我的脸,师傅,我最见不得他伤心难过了,我……”
“嗯!”赌神伸手将她搂进了怀中,“师傅知道,师傅也是过来人,师傅当然知道,这个世间唯有一个情字,最让人牵肠挂肚。”
他轻轻的拍着阮半夏的肩,就像刚把阮半夏带回来时,她怕生,他也是这样的抱着安慰她,就像一个父亲一样。
“夏夏,师傅知道你迫切的想要回去,那边不但有你爱的男人,还有你的四个孩子,那边才是你这辈子最完整的家,家对于一个你女人来说,是可以付出一切为之争取的,师傅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阮半夏抬起头,感激的看着赌神,“师傅……你也支持我……”
“当然!”赌神和蔼的笑着,“你看,你在这边成天魂不守舍的,饭不吃,觉不睡,再这样下去,只怕你会撑不住,还不如去放手一搏,说不定还真能回去。”
阮半夏对于这件事,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如果……如果不能回去她会怎样,她只是单纯的想,只要她再次跳进海里,就一定能回去。
她擦了一下眼上的泪,靠在赌神的怀里,忽然伸出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师傅,夏夏不孝,你把夏夏养这么大,夏夏从来都没有尽过孝心,现在还让你这么担心,夏夏不好,夏夏对不起你!”
赌神叹了口气,低眉看着阮半夏,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发顶,“谁说你不好,自从你来到这个家,你就开始种地,种菜,跟着王伯一起负责我们的起居饮食,你一直一直都在照顾大家,你一直都在尽孝,现在不过是你想要追寻自己的幸福,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理由拦你,也不会拦着你,放手去做吧。”
“师傅……”阮半夏又忍不住放声大哭,“夏夏舍不得你,夏夏真的舍不得你,夏夏在那边的时候,每次生病都会喊师傅,夏夏最想念的就是师傅了……”
门忽然一把被人从外面推开,李宇带着众师兄们闯了进来,李宇站在阮半夏的身前,看着她泪眼汪汪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个小没良心的,就想师傅了,敢情从没想过我们!”
阮半夏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将头害怕的缩进赌神的怀里,更加大声的哭了起来,“师傅,你看二师兄又欺负我!”
“小宇!”赌神一个眼神扫过去,李宇立刻嬉皮笑脸的笑了起来,“师傅,我这不是跟她开玩笑的嘛。”
说完,他又伸出手捏了一下阮半夏的小脸,“瞧你还当真了,哭成这样,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四个孩子的妈!要是那你那些娃看见你这么大了,还窝在师傅怀里撒娇,肯定笑死你!”
阮半夏冲着李宇挤了挤鼻子,“我乐意,不管我长多大,在师傅的面前,我永远都是个宝宝!”
“哈哈哈……”众人听见她这话,全部笑出声来。
阮半夏一扫之前的颓败,眸中恢复了之前的光亮,就连脸蛋儿也看起来有光泽了许多,她从赌神怀里出来,笑着说,“夏夏再陪师傅和师兄们一天,夏夏就要回去了。”
说完,她站起身,直接走出去,来到厨房,做了整整一桌子的好菜,还烤了饼干,面包这些小零食盛在漂亮的花篮里,当李宇他们走出来,看着被布置得温馨的大厅,餐桌上摆放着他们最喜欢吃的菜,还有耳边环绕的音乐,这一刻,他们真是有一种,最后的晚餐的感觉。
夏夏走过去,挽着赌神的手,将赌神请到了上位,然后她自己坐在赌神的下手方,对着愣在那里的师兄们招招手,“还站着干什么,快来吃饭啦!”
李宇他们心里其实很忧伤,特别难过,阮半夏昏迷了那么久,这好不容易才醒来,就又要跟他们道别了,每个人的眼底都闪过一丝心疼和不舍。
但……既然是最后的晚餐,他们都勉强尽量的装出特别高兴,特别开心的样子走过去,在餐桌边坐了下来。
李宇率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塞进嘴里,刚咬了一口,就对着阮半夏竖起了大拇指,“好吃!比以前做的更好吃了!”
另一个师兄尝了一块鸡肉,也忍不住叫道,“哇撒,酸辣可口,这味道简直了。”
“哈哈……”阮半夏看着他们吃的开心,她自己也很开心,她她得意的翘起了嘴,“那是,我可是将酒楼开遍了全国各地,连锁店知道不?每天爆满,排队等着吃的人整整排了十条街,还不一定能吃得到呢!”
“这么厉害!”李宇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不由得他也跟着得意起来,“你有今天的成就还要感谢我们,要不是我们以前对你进行魔鬼式的训练,你能做这么好吃的菜出来嘛!”
“呵呵,也是!”阮半夏点点头,笑着端起酒杯敬了所有人一杯,“夏夏在这里要感谢师傅,感谢师兄们这么多年的照顾,陪伴,因为有你们,夏夏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自己,谢谢你们。”
…………
夏钧尧站在神树下,看着阮半夏和那一帮子人吃着,喝着,他自己也跟着开心的笑了起来,他的夏夏永远都是这样可爱,他的夏夏无论在哪里,都有那么多人爱她,宠她……
看着这样的她,他也为之自豪。
…………
酒过三巡,所有人都喝得差不多了,刚才强装下的开心,快乐,在酒精的作用下,忽然全部挥发散去,只剩下心中对阮半夏的担心和不舍。
李宇抱着阮半夏大声的哭了起来,“我的小师妹,你知不知道,你如果真的跳进海里,就再也回不来了,这一次,师兄不会去救你,你也不会让师兄救你,可如果你这次跳下去死了,却又没有回到那边,该怎么办啊?我的傻丫头,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拿命去赌啊,为了那个男人,值得吗?”
阮半夏虽然也喝得差不多了,但是意识却很清醒,从未有过的清醒,她用手拍着李宇的后背,傻傻的笑着,“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我就知道,我一定要回去,我答应了他的,不管我去到哪里,我都一定一定要再回到他的身边,就算隔着千山万水,就算隔着生命,我也要回去,哪怕……死!”
“呜呜呜呜……”一群人哭得跟孩子一样,除了哭还是哭。
赌神擦了下眼角的眼泪,站起身,拍了拍阮半夏的背,“傻丫头,去吧,别犹豫,你师兄说这些话只是因为舍不得你,虽然师傅也舍不得你,可师傅不希望看见你不快乐。”
阮半夏放开李宇,又转身抱住了赌神,撒了好一会娇,才怏怏的从他怀里出来,“师傅,相信我,我一定会幸福的,就算夏夏在你眼前死了,也请师傅一定不要伤心难过,因为夏夏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开心,幸福的活着。”
“我知道。”赌神点点头,“我不会伤心的,我反而会为你高兴。”
另一边的夏钧尧听见这样的话,心脏骤然一缩,他从未考虑过,阮半夏会以跳海的形式回来,就像那个男人所说,如果事败了,她不但回不到这个世界,在那个世界……也会死?
这一刻,他忽然心中生出了一种念头,他不想阮半夏冒个险,即便她回不来,只要知道她还活着,她身边还有那么多爱她,宠她的人,这就够了!
看着阮半夏从那个大房子里跑出来,一路跑到了海滩,他再也忍不住的叫出声,“夏夏……”
阮半夏忽然听见夏钧尧的声音,高兴的冲着大海招了招手,“尧哥哥……我在,我马上就回来,你等我!”
“不……!”夏钧尧果断的喊住她,心就像被无数根针扎一般的疼,眼泪顺着他的眼底快速滚落,他看着她站在海边,穿着凉爽的衣裳,一边流泪,一边笑着说,“你不要回来了,我马上就要继任皇位了,父皇已经给我选好了四妃,还有很多美人,你……不用回来了……”
“不……”阮半夏听着他的声音,看着空寂的大海,忽然痛苦的哭出了声,“你骗我!你骗我!老头答应了我,不给你纳妃,答应了我大祁的后宫只有皇后,你骗我!”
“呵……”夏钧尧的眼泪越掉越多,他摸着神树的手用力的攥成拳,手背爆出狠厉的青筋,他的心痛得无法呼吸,可他还是一字一句的说,“傻丫头,他是骗你的,你想想,皇帝怎么可能只有一个皇后?就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父皇已经全部都安排好了,你……真的不用回来了。”
“不……我不信,你不要再说了!我不相信,我不会信的!”阮半夏对着空气用力的挥了几下拳头,好似这样就能将夏钧尧那些残忍的话全部打散一样,她哽咽了一声,对着大海骂道,“夏钧尧,你个王八蛋,你看我回来以后怎么揍你!我要把你揍得连你爹都认不出来!臭夏钧尧!”
“对,我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从始至终,我都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给国库赚钱,利用你帮我扫荡西域和大梁,我从未爱过你,这一生,我只爱我自己,和那至高无上的皇位!阮半夏,就算你回来了,我也不会要你这样一个自私自利,毫无心胸的女人做皇后!因为……你不配!”
“殿下!”紫月和明月看见夏钧尧痛苦的跪在地上,虽然他们看不见夏钧尧所看见的,可是听他说的那些话,看着他越来越绝望,越来越痛苦的跪在地上,他们的心就像是被大石碾过一般,痛得不能自已,“你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夏钧尧忍着哭,看着阮半夏崩溃的跌坐在海滩上,用尽量平静的语气继续道,“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忘了我吧……”
“不!”阮半夏双手抱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海面,此时海面上忽然刮起了一阵狂风,掀起海浪汹涌的奔向海滩,她一边摇着头,一边慢慢的站起身,看着那飓风,她哭着一步一步迎着走了上去,“即便你不爱我,即便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可夏钧尧,你知不知道,我对你的心,从始至终都是……真的。”
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在寒冷的夜晚,夏钧尧背着她一路狂奔的画面,他的背永远那么温暖,他给她的一切永远那么刻骨铭心,她心疼他,为了见她一面,七日不眠不休的从京城赶到江南,就只是为了见她一面……
她心疼他,在争夺皇位之时,那种孤立无援,她更心疼他,不管每日多累,多困,只要在她的身边,他都会微笑的听她说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其实,她都知道,他很辛苦,特别累,可他却从不在她面前抱怨,也不多说一句,为的,只是用他仅有的时间,陪着她……
“夏钧尧……”她哭着一步一步走进了海中,眼泪混着海水在她的身边飘荡,“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爱过我,我不管你以后还要娶多少女人,我都不在乎,我只想陪在你的身边,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求求你……不要再说那些话了,不要再伤害我了……”
“夏夏……!”夏钧尧双眼睁大,看着海水慢慢淹过阮半夏的脚,淹过她的腰,直至淹没了她整个人,他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夏夏……不要,不要,不要做傻事,夏夏,我不要你回来了,你快回去,我求求你了,求求你回去……不要回来了……”
海水一浪高过一浪,海边站着的那些人只能站在海滩上看着阮半夏被大海吞没,他们知道,这一次,阮半夏再也回不来了……
夏钧尧一下缩回自己的手,站起身,就像疯了一般的朝着山洞外跑去。
紫月和明月对视一眼,不敢多说什么,也跟着跑了出去。
“殿下!殿下!”
夏钧尧此时根本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件事,就是要确定阮半夏到底有没有回来,她到底……是生是死!
白马就像一道闪电般在道路上狂奔,夏钧尧紧紧的勒住缰绳,不停的抽打这马背,他要回去,他要回去……
三日后,当他从马上翻身而下,跌跌撞撞的跑进房间时,看见阮半夏还安然的躺在床上,他整个人顿时崩溃的跌坐在地上,他甚至听不见外界传来的一切声音,就那样看着阮半夏沉睡的脸,“砰”的一声,他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是他,都是因为他,阮半夏才会……
他忽然用双手捂住脸,痛苦无助的大声的哭了起来,“夏夏,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