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酒吧大厅的走廊环境昏暗,只有几盏零星的墙壁灯发出幽幽光芒。
秦丞言虚虚握了握拳,感觉掌心里一下子空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庭从兜里拿出餐巾纸递过来,眉眼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看上去干净又美好。
现在,把人绑起来带走,然后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秦丞言这样想着,用力闭上了眼。
欢迎观临FLY!
服务生从大厅的方向走了出来,高声向两人打招呼。看见标志性的腕带后,欢乐地领着二人朝情侣区走去。
两位帅哥,今天我们酒吧不仅有金属玫瑰的专场演出,还有许多情人节限定活动。散场之前还有大奖要抽,还请二位务必玩的开心!
安庭现在对那些活动提不起任何兴趣,他只想赶紧找到江波打个招呼后回学校,或许还能再写一写iGEM的课题研究。
拐过一个弯,服务生推开两扇厚重的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从里面炸了出来。无数七彩亮眼的灯旋转亮眼。
大厅里人多到爆炸,像黑色的海浪,几乎一走进去就能感受到好几波冲击。
安庭毫无防备,连着被人撞了好几下,身子踉跄着往旁边歪,耳边全是疯了似的嘈杂声,眼睛被光晃的一阵阵发晕。
他下意识伸手往前面抓,眼底全是无措。
忽然,群魔乱舞中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他。待他站稳,那只手从小臂一直往下,擦过手腕,然后顺着虎口的位置绕进去握住。
安庭愣了愣抬头,看着秦丞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在眼前慢慢放大,附身贴在自己耳边低声说,
抓紧,我怕把你丢了。
也许是光线昏暗,学长没有把握好位置。嘴唇不小心擦着耳垂而过,呼出的热气从耳廓滚进了脑袋。随即轰隆一声,炸了个满堂彩。
安庭从没跟人这样近距离接触过,就连跟傅然在一起的那两年,也只牵过几次手。
他整个人一下子懵了,呼吸暂停了好几秒。胸腔里另一种声音清晰而又激烈,安庭抬手抚在了心脏的位置。
他怔怔地想,一定是音乐声太吵了。
金属玫瑰的确火,出场的时候现场都沸腾了。江波站在舞台上,还是一身朋克打扮,手里的贝斯玩的飞起,不少人还举着写有他名字的灯牌。
安庭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用微信发给江波,顺便写了一句【江哥厉害】。
可能是看到了他的信息,轮到主唱solo时,江波穿过人群找到了他们。
怎么样!好玩吗!
背景音太吵,就算离得近,两人说话还得用喊的。
江波手里拿着瓶科罗娜,站在高脚桌前晃腿。
挺好的!真不错!
安庭真心实意地夸,他桌上摆着西瓜汁,秦丞言要开车,也没有点酒。
三人围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安庭起身打算去卫生间。在这里呆的习惯了点,不至于会像刚进来那样手忙脚乱的。
所以在秦丞言提出送他时,安庭摇头拒绝了。他感觉掌心还是有点烫,需要自己去降降温。
卫生间在最东面的角落里,需要穿过长长一条走廊。走过拐角,燥耳的声音立刻小了很多。
安庭松了口气,径直走到水池边。白炽灯嵌在镜子前,冷光亮如白昼,映出一张泛着粉的脸。
在这种地方,人的情绪很容易变得激动亢奋。
他拧开水龙头,让冰凉的水流冲掉皮肤表面的躁热。
卫生间人不少,低头时能听见身后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安庭一开始没注意,直到中间插了一道走向自己的脚步时,他才掀开眼皮,从镜子里看了过去。
......傅然?
傅然穿着一身潮牌,吊儿郎地靠墙站着,哟,安大少爷转性了?也来这种地方找乐子了?
安庭连话也不想跟他说,迈开腿准备往外走。可傅然显然不是这么想的,长腿一横,直接拦住了唯一的去路。
你急什么?这么巧都碰见了,要不我们叙叙旧?
傅然,安庭终于看了他一眼,让开。
安庭的眼型比较圆,睫毛纤长,长相因为带些婴儿肥而显得人畜无害。可他看向傅然的时候,眼底不带任何情绪,洗手间的冷光打在他脸上,带出了薄薄一层漠然。
傅然咬了咬牙,他最烦别人用这种看蚂蚁一样的眼神看他,那会激起他心中最难堪的自卑。
你还装什么?傅然阴阴地说,这回又傍上哪个人了,还让你陪着来这种地方?看不出来,知名院士的儿子居然这么浪,刚分了一个又谈上一个。
听到爸爸的名字,安庭脸色终于变了。
怎么?傅然讥笑,戳到你痛处了?走,咱们一起去跟你的新男朋友打个招呼,看看你又用你爸的身份钓上来哪个傻逼?
说话间傅然就要伸手去勾安庭的肩膀,谁料刚刚伸到半空,突然后背一痛,然后直接冲着洗手台飞了出去,前胸撞在大理石台面上,立马变成了青黑色。
傅然差点儿呕出一口血,他疯了似的回头就骂,卧槽!谁他妈踹老子?!
安庭愣愣看着平时一丝不苟地学长,此时此刻正慢条斯理地摘掉手表,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他冷着脸,一步一步站到安庭身前,落下的阴影罩了安庭满身,像层坚实的保护膜。
傅然,秦丞言轻轻揉叹了口气,一字一顿地开口说,我给过你机会。
第13章 只是一两句警告而已
到底他妈关你屁事儿啊?傅然看清人后破口大骂,你不过就是安庭的一个学长,怎么每次都有你......
他话喊到一半儿,余光忽然瞄到什么,表情一下变了。单手撑着大理石台面站了起来,眼神阴鸷地说,我就说怎么每回都有你,原来你就是安庭傍上的那个新男朋友?
傅然!安庭忍无可忍,他脸上带着薄薄一层怒气,从阴影里站出来说,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能不能滚远一点?
傅然身形有点晃,他像只癞**一样笑,想让我滚?行啊,你先把那些兼职重新给我找回来,我就滚。
提起这事儿傅然就觉得气,跟安庭在一起两年,他高薪兼职也做了两年。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的日子,突然一下失去了所有的经济来源,生活直接天翻地覆。
家里撑死了每个月只能给他八百块钱,八百块钱能干什么?连双鞋带都买不起。而且帖子爆了之后,走哪儿都有人明里暗里地嘲笑他。就连读研之后的专业课也开始变得艰难,之前有安庭帮他整理重点,自己根本不用费脑子,现在拿到新课程,傅然直接抓瞎。
分手半个多月,傅然连着啃咸菜啃了半个多月,生活一下子变得一团糟。要不是今天偶然蹭了朋友开的散台,他都快忘了鸡尾酒是什么味儿。
而安庭呢?
安庭站在那里,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奢侈成衣,皮肤嫩白,气质绝佳,一看就是泡在蜜罐子里去好好养大的。他身边站着的人更不用说,秦丞言是傅然做梦都想成为的那种人。
现在那两人站在一起,手上的腕带发着同样颜色的光,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深深刺进了傅然的心。
他忽然觉得无比嫉妒。
反正那些兼职的钱你也看不上,重新都给我介绍回来,我就再也不去烦你,要不然......傅然冷笑两声,威胁之意相当明显,活像个无赖。
要不然怎样?
安庭一愣,偏头看向身旁的学长。秦丞言语速不快,尾音也没什么起伏。他揉着手腕,一步一步朝傅然走过去。
秦丞言身量很高,露出的胳膊上肌肉紧紧绷着。脸部被惨白的光照成青灰色,双拳都因怒意而颤抖。像是忽然撕开了一层内敛沉稳的皮,露出里面的狠戾暴虐来,给人压迫感极强。
他走到傅然面前停下,又问了一遍,要不然,你要怎样?
傅然有点儿杵他,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洗手台上,硬着头皮说,当然是我过得什么日子也要让安庭也尝尝!不过再说了,我想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他妈是我俩的事儿!
你怎么还不明白?秦丞言眼底一片冰凉,突然伸出一只手捏住傅然的下巴用力往下一砸
那是我家小孩儿。
安庭忽然怔住了。
其实这句话听了很多次,但不知道为什么,安庭感觉这次说的跟平时格外不一样。
哥!
安庭看着秦丞言的动作,害怕他出事,叫了一声往这边来。
我操!傅然疼的龇牙咧嘴,想动下巴却被秦丞言死死锢着,他不顾形象地挥舞双臂破口大骂,眼前却忽然出现那人放大的脸。
秦丞言单手制住他,附身低声说了一句话,傅然一下子僵了。
你......你怎么知道.....
傅然的声音开始发颤,连身体都跟着抖了起来。
你抄安庭的那份实验数据,原始材料是很多年前我发给他的。
秦丞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猜猜,你应该是偶然在安庭电脑里找到的,并且试探过安庭本人应该把这事忘了,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直接套用在你的毕业论文里,对么?
傅然浑身冰凉,冷汗一层接一层地往外冒。
怎么会这样?!
他那时候想破头也想不出一个好的论文方向,为了拿到高分,他的确直接用了安庭电脑里一份沉积的研究报告。这些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就连安庭也不知道!
可秦丞言......
毕业论文的实验数据造假、抄袭,无论哪个被爆出来,等待傅然的都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轻则撤销他的读研资格,重则开除学籍,取消学士学位,直接扔回社会。
他抖成筛的样子似乎终于让那人满意了,秦丞言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乖一点,离安庭远一点,懂么?
傅然往旁边撇开了眼,脸上覆着一层灰败的颜色,咬着牙点了点头,模样很像被高年级欺负的低年级学生。
走过路过已经有不少围观的人了,秦丞言走回安庭身边,深邃的轮廓下漫着浓重的阴影。
我们走。他轻轻捏了一下安庭的手腕,一触即放。
谁料还在半空就又被抓了回去,安庭握住他的掌心来回翻看,蹙着眉心说,哥你有没有事?
秦丞言身上的戾气一下子散了,他眉梢渐渐挑起,尾音带了点微妙的笑意说,我没事,先走,这里空气不好。
经过这事儿,两人谁也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心思,跟江波打过招呼后离开了酒吧。
跟来的时候不同,这个时间点的街道显得安静了许多。几对儿情侣依偎着走过,星星点点的暧昧落了满地。
安庭收回目光想,今天是七夕啊。
回到车里,狭窄的空间有点闷。安庭抬手想系安全带,忽然瞄见手边一抹绿光。
原来是进场的情侣腕带还带着。
刚才没仔细看,这会儿静下来了,安庭才发现腕带还画有可爱的卡通图案,是一只Q版小兔子正抱着根巨大的胡萝卜亲亲,脸蛋儿红扑扑的,看上去很满足。
真可爱。
安庭忍不住说了一句。
一旁挂档的手顿了顿,传来秦丞言的声音,喜欢就留着。
留着这东西干嘛?安庭有些哭笑不得,感觉学长真的是拿他当小孩子一样看了。
他伸手把腕带摘下放进兜里,刚刚把安全带扣上,肚子蓦地咕噜了一声。
安庭动作一僵,脸颊腾一下就红了。
耳边传来沾满笑意的声音问,饿了?
安庭因为感冒睡了一天,刚才在酒吧里也只吃了一点果盘。此刻平静了下来,胃部后知后觉发出抗议。
小孩儿羞赧的模样太过招人,秦丞言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才打开车大灯,慢慢悠悠地开了出去。
先带你吃饭,再回学校。
安庭愤愤地转头瞪了他一眼,忽然捕捉到了秦丞言嘴角准瞬即逝的一抹笑。
他一怔,没来由地感觉学长最近笑点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
秦丞言没有找合适的餐厅,而是驱车直接把人带到了一条很出名的夜市街。时间不算晚,夜市热闹非凡,从头到尾亮着灯,把夜空照成了白昼。
安庭很少来这种地方,立刻被烟火气吸引了目光。打开车门,扑鼻而来各种交杂的食物香气,他终于感到腹中传来的饥饿感。
秦丞言走到他身边,视线触及到空空如也的手腕,上弯的唇角轻轻一滞,眼皮跟着敛了下来。
走吧,看看你想吃什么。
他跟在安庭身后,悄悄的将腕带摘掉放进掌心,看了好几眼后才缓慢收进了贴身的兜里。
两人找了个烤海鲜的大排档,挑了个角落里的空位坐了下来。四周皆是忙碌一天前来偷闲的人们,喝酒划拳兴奋地笑,身处其中很容易受到感染,刚才因为碰见傅然的躁郁不知不觉就散了。
虽然人多,但丝毫不影响老板上菜的速度。围着围裙的爽朗阿姨将一盘蒜蓉生蚝放在桌上,刚烤出的油光滋滋冒响,白色的蒜末进阶成淡黄,衬得蚝肉更加新鲜肥美,几粒殷红的小泰椒粒点缀在上面,像勾人的红唇,忍不住垂涎欲滴开怀大动。
尽管知道很烫,但安庭吃第一口的时候还是被生蚝爆出的汁水激得眯起了眼。他鼓起嘴,小口小口朝剩下的蒜蓉吹气,然后用筷子一点一点拢进嘴里。因为热辣,颜色浅淡的唇瓣慢慢变红,秦丞言定定看了几眼,拧开冰镇矿泉水喝了一口。
随后他把另一瓶也拧开推了过去,用手指敲了一下冰凉的瓶身说,润润,嘴别烫坏了。
安庭接过灌了一口,喉咙件的热烫感果然缓解不少。他拿起另一个盘子里的扇贝粉丝,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哥,你刚刚跟傅然说什么了?他一下变得那么老实。
秦丞言散漫地岔开长腿,把所有情绪压在垂下的眼皮里说,只是一两句警告的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