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乐怡夸张地捂住脸,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曾老师快扔骰子!
知道啦知道啦!
曾乐怡接过双面骰抛了出去,还算给我面子,居然是真心话。
有人发出唏嘘的起哄声,她从代表真心话那叠卡牌里随便抽取了一张,当着众人的面大声朗读出来
请说出近期你觉得最高兴的一件事(在场的朋友们都不知道的一件事)
怎么还有括号啊?曾乐怡把牌一摔,要不然她就可以说被学校选中带队去美国参赛了!
这就是条件限制啊老师,快说快说!
安庭拿起饮料呷了一口,耳尖不动声色地竖了起来。他同意加入游戏局,就是为了找一个突破口。他不想等太久,也等不了太久。胸腔里日益堆积的心思如同疯长的树,多见一眼那个人就会多加深扎进身体里的根。
安庭想加点猛药,要不然任由秦丞言喜欢曾乐怡一秒,他埋藏起来的恶意就会多破土一分。
我想想啊,曾乐怡点了点桌面,脸颊蓦然泛起红,最高兴的一件事,应该就是我近期在筹备婚礼了吧。
什么?!婚礼?!
安庭差点儿一口水呛死自己,他木楞楞地抬起头,看向身侧的人。
学长要、要结婚了?!
秦丞言没察觉到他眼神里的震惊,只是拿起餐巾纸,动作熟练的替他把嘴角的水渍擦干净。周围有眼神往这边瞟,接着迅速又收了回去。
安庭沉浸在巨大的惊骇里无法回神,他胸口酸胀,浑身的骨头仿佛一瞬间都被抽空了。整个人只剩破败的棉絮,撑着摇摇欲坠的脊椎骨。
原来上次他们在学长生日宴上见面,是要商量结婚的事情?为什么学长从来没说过?为什么他连那两个人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都不知道?
手里的饮料瓶被捏成乱七八糟的模样,舌尖被咬破,口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儿。
四周爆发出巨大又做作的起哄声,有人迫不及待的开始八卦,天哪!老师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么?马上要结婚了么?
老师你们在一起多久啊?他是做什么的呀?长的帅吗?
这些都是下一个问题了哦!曾乐怡笑得狡诈,撑在沙发上得意地甩了甩头。
学生们发出不甘的怒吼,气氛高涨,就连薛华也跟着乐的浑身乱颤。
游戏继续,接下来瓶口对准了很多人。有选中真心话的,也有选中大冒险的,庞伟甚至还抽到了一张请跳一曲水蛇舞。
每个人都很开心,唯独安庭敛着眼,一语未发。
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秦丞言靠了过来,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腰,咬耳朵般低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味,说话时带起的热气拂过下颌。安庭捏紧手中的饮料,抬眼便看见学长那双眼睛,好像在昏暗中闪着光。
周围的哄闹声快要掀翻房顶,他定定看着秦丞言,心脏跟塞进一台绞肉机一样难过。
安庭声音有点闷,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你要结婚了。
秦丞言明显愣了一下,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刚想开口,耳边又闹出一阵大笑声打断了他的话。
快快老师又到你了!
曾乐怡无奈地摊开手,怎么又是我啊?
不过这次骰子不再是真心话,而是大冒险。众人有点遗憾不能听八卦,但又跃跃欲试地让她抽。
曾乐怡随便翻开一张,只见上面写着说出全场最可爱的一位异性的名字
KTV准备的牌一看就是刺激性强的,场面直接爆炸!
啊啊啊啊!老师选我选我!我最可爱!
你上一边儿去!明明我最可爱!
你可爱个p!说话一股子大碴子味!老师看我看我,我又软又甜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哦你妹妹哦!男人的硬气去哪儿了啊喂!
安庭看见曾乐怡的眼神轻飘飘落在自己这边,想到什么,心脏狠狠一抽。
果然,下一秒他听见曾老师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觉得最可爱的人肯定是那位啦!
手指的方向,刚巧是秦丞言。
嗷嗷嗷嗷嗷嗷!天哪老师!就连你也不给我们活路!
救命啊这个看脸的世界!
每个人几乎都喝了点酒,场面一度失控。安庭静了几秒,忽然起身。
你去哪儿?有人拉住了他。
安庭回头,目光跟秦丞言的撞在一起。
回去了。他心脏痛的厉害,这个地方一分一秒也呆不下去了。
诶怎么突然要走啊?庞伟在大笑中回过神,连忙起身问,咱才刚开始玩呢,等会儿再一起走呗,都回学校啊。
人太多,安庭不想把场面搞僵。他努力维持着表面平和,微微摇头,抱歉,我有点急事需要先走,再见。
别人拉都拉不住,只能眼瞧着那人迅速离去。
众人还没回过神,另外一个人也跟着拎起外套,我也先走了。
诶??学长你怎么庞伟的手顿在半空,两个人一前一后消失的跟风一样。
刚刚炒起来的气氛落了下来,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哎哟,没事儿,他俩不一直都是那个性格?曾乐怡拍拍手,嘴边溢出一点八卦的笑,信我,这俩人今天能答应过来就已经是奇迹啦!来来来,咱们继续,不用在意他们。
不过,他们哥儿俩关系真好啊。庞伟抻着脖子看向门口,刚刚安庭说要走的时候,秦学长那表情都快急成什么样儿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学长脸上有那种表情。
谁跟你说他俩是哥儿俩的?曾乐怡有些意外。
安庭自己说的啊,他不是总跟秦学长叫哥吗?早上我也叫了秦哥,他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不太高兴?
曾乐怡若有所思,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猛地想起前几天家宴上秦丞言明明说要带一个人来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人没有来。而且当时小言还表明了自己也认识,只是问了也没说。
仿佛点燃了引线,后面乱七八糟的回忆一同涌入脑海。曾乐怡忽地明白今天早上在楼梯口时安庭摔跤的画面看上去像什么了,天呐!那不就是标准的吃醋名场面?!
再联系刚刚秦丞言的反应,曾乐怡如同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想清楚了所有的事。
她嘴角边慢慢咧开一个笑,庞伟看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老师,你笑的好、好吓人啊。
她白了庞伟一眼,又看了看门口,笑嘻嘻地跟众人说,哎呀咱们别管他俩啦!来嘛来继续,每次都是我输,我一定要赢回来!
夜晚的风有些凉,吹在脸上毫无温度可言。安庭从KTV门口出来,表情再也绷不住,整个儿冷了下来。他连路也没有看,凭着直觉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抬腿就走。
不想回寝室,也不想回学校,无论去哪儿眼前都会闪过秦丞言的脸。
安庭觉得有点可笑,自己好像还没正式开始,一段暗恋就要变得无疾而终。
为什么速度这么快?连一点时间也不肯给他?
时间即将迈入初冬,连空气也变得稀薄。穿着呢子大衣的人们从身边走过,萧瑟的街边树木只剩光秃秃的枝杈。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安庭把手揣进兜里,仰头看向灰霾的夜空。
在医院里看见学长的时候,还是夏天,有成荫的绿树和暖和的风。
他甩了甩头,耳尖被冻的有些泛红。
刚想继续往前,身边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你好,请问友民大路怎么走?
原来是个问路的男人,看上三十多岁的模样,个子比较高,五官优越。
他友好地笑了笑,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上又说了一句,我对这偏不太熟,能不能跟你问一下?
友民大路就在前面六百米左手边拐进去。安庭朝那个方位指了指,伸出来的手指细白纤长,很是好看。
那人眼睛直了直,有些为难地说,我方向感实在有点差,你也要往那个方向走么?能不能冒昧跟着你走一段?实在非常感谢。
安庭看了他一眼,偏过身子朝前走,抱歉,我还有事。
诶小兄弟,不会耽误你太久的。那人看安庭压根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接急了,想上手去抓他的胳膊。
谁料才刚伸到半空,突然被一股大力拍开。
艹!那人捂着手后退两步,这才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个人。眉眼凌厉,气质卓越,瞳孔里的光森然冷寂。在圈儿里呆了这么久,几乎只一眼,那人就明白这个主儿不是自己攀的上的。
他说了有事,听不懂么?
!那人愤愤瞪了一眼,转身走向反方向。
安庭愣在原地,.....哥?
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离KTV有一段路程了,方向也是随便选的,不可能是偶遇这么巧,那只能是........
哥你.....一直跟着我?
安庭放在兜里的手蜷缩了一下,他穿的是黑色风衣,灰白纹格把脸衬得更白。
秦丞言沉沉地盯着他,为什么突然心情不好?
想到这个就难受,安庭撤开目光转过身,我只是有点闷,走走透气。
那我陪你。
不用了,安庭忽然很烦,心里那股憋闷感此时此刻攀上顶峰。他硬邦邦地开口,哥你还是回去陪曾老师吧,你把她一个人放在那里不安全。
秦丞言莫名其妙,曾乐怡?我陪她干什么?
安庭更气了,到现在都不说实话?他跺了跺脚,语调发冷,你们不是都要结婚了么?互相已经见过家长了,还马上要开始筹备婚礼了,你不好好陪她你现在在这里......
秦丞言伸出手打断他,安安,你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他忽然想起来在酒吧里安庭曾经低声问过他一句话,当时处在那种环境里没太听清,现在一想,秦丞言才分辨出那句话是什么。
是安安在问自己为什么要结婚了不说。
这都什么跟什么?
秦丞言眉心拧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要跟曾乐怡结婚了?她有自己的男朋友,他们在一起了三年,感情非常好。
什、什么?安庭懵了。
秦丞言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虽然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曾乐怡有男朋友,我俩没有任何关系。嗯,其实还是有点的。
什么关系?!
她是我小姨。
凉凉的风好像在那一瞬间静止了,安庭瞳孔微缩,整个人僵成了人形木棍。
小姨?!!
所以他俩才会一起出现在学长的生日会上?!对了对了,学长说过那天他家里人都在,还说要介绍他们认识......
所以刚刚在KTV玩游戏曾乐怡才会点学长的名字?因为他们本身就有亲戚关系?!
安庭想直接扑进地里,脸颊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迅速蹿红。
他半张着嘴说不出话,对面那个人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起落。
秦丞言慢慢开口,所以你怀疑我跟曾乐怡.....
别说了哥!安庭分不清自己现在是高兴多一点还是尴尬多一点,他只能扭头朝前走,像只愤愤然逃跑的猫。
可猫儿还没跑出两步,就又被人拎了回来。
跟我回去取车,上车再说。秦丞言忽然伸出手替他拢了一下围巾,你耳朵都冻红了。
安庭怔了怔,僵硬地跟在身后,被拂过的耳垂在冷硬的夜里渐渐融化。
可是哥....他低着头,声音窝在围巾里有点闷,不是曾老师,那是谁?
秦丞言没太听清,你说什么?
胸口越来越热,围巾戴在脖子上好像缠了一条火蛇。他手指抓住边缘一角,敛下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你喜欢的人.....不是曾老师,那是谁?
还有谁?
秦丞言停下脚步,一双眼睛在昏暗中黑漆漆的,你想知道?
安庭也停下了,他不敢对视,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想。
秦丞言眼神一黯,靠的近了些,安安,为什么想知道我喜欢谁?
由于身高的关系,秦丞言身体略微前倾,垂落下来的碎发遮住了额头。两人距离极近,安庭甚至能看清学长的睫毛根部和瞳孔里自己慌张的模样。
我.....安庭往后退了两步,捏着围巾的手收紧了些。
秦丞言扫了一眼,往前逼了一步,告诉我,安安,为什么想知道?
安庭像只被逼进角落的小兔子,身上每一根神经都在乱跳。鼻尖全是熟悉的柠檬香,学长的脸近在咫尺。
他看着那双眼睛,蓦地想起第一次在家里见到秦丞言时,学长也是这样。脸上的表情冷冷淡淡,可看过来的目光却专注又认真。
那天阳光很好,洒进屋里打在这个人身上,仿佛蒙了一层金色的纱。
而现在即使黑夜漫漫,秦丞言的身上仿佛仍然覆着薄薄的一层光。安庭相信,就算把学长扔进人群,他也能一眼找到。
因为这个人是他喜欢的,钟情的,偏爱的。
安庭无法忍受有人触碰秦丞言的一分一毫,就连站的近一些也不行。他想让这个人从头到脚都独独属于自己,每一个眼神里只有自己。如同在小礼堂里所发生的那样,当身处漩涡,学长仍然愿意伸出手去把他拽上来。
为什么想知道?
因为我想那个人可以是我。
安庭的声音很轻,每个字都散在风里。睫毛随着呼出的热气一颤一颤,漂亮的眉尾低低垂着,整个人显出一股令人怜爱的柔软来。
这次轮到秦丞言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