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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是第一个发现她秘密的人。
    永安叁十年的夏日,年仅十八岁的太子周礼炀仰面倒在湿软的泥坑里,闷热的空气将他紧紧包裹,他艰难的脱去身上的软甲,右腿以一种奇怪的扭曲歪在地上。
    左手不远处有个箭袋,稀稀落落零散着几只箭,弓掉在洞口。今日是他外出打猎,身边只带了些亲卫,不料马突然受惊冲向断崖,他急忙挣脱下马却掉进了附近一处深坑里,腿也在坠落时候摔断了。
    此刻他平躺着恢复体力,望着头顶瞧见的绿叶,斑驳的光落了几块在洞中。
    他是太子,丢了自然会有人出来找。
    奈何从从日暮等到夕落之时,直到身下的剧痛逐渐转为麻木,他听见了远处有寻他的声音,但却迟迟不往这边来。
    他深感不妙,只要住在东宫,在没登基之前,长这么大来害他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父皇多子,他身为太子,生活中处处都是算计。
    深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的道理。
    周礼炀从衣物里撕下几根布条,拾起散落的箭在受伤的腿上竖着绕做一圈,再用布条捆住固定。做好准备后,强忍着剧痛将手扣进泥壁里,用上肢的力量和一条腿的支撑手脚并用的向上爬了出去。
    回头是夕阳西下,不远处人马旌旗窜动,士兵盔甲迸射出紫光在密林里格外显眼,这次坠马有诸多存疑存疑之处,他此刻没有自保的能力,大致辨认了下方位,最终瘸着腿的向坐落在林子的另一头白丞相的府邸走去。丞相是两朝老臣,素来官场中立,此刻去他那是更安全的选择。
    白灵拿出火折子点亮了挂着附近树上的灯笼,看到四周空无一物之后,终于长舒一口气。
    她喜欢夜晚,喜欢夏夜,尤其喜欢夏夜的蝉鸣,虽然她很后悔在这个季节出生,但是不影响这个极端闷热和极端凉爽的季节给她带来的安全感。
    所以一到夏夜,她常常等到子时嬷嬷睡去之后,偷跑到相府后的一处池塘。
    这里人迹罕至,池塘一面又挨着深山老林,水面上除了飘落着被风刮下的绿叶和点点的萤火虫之外什么也没有。
    白灵解开轻薄的外衫,里面只穿了一件浅紫色的肚兜,她露出脊背,抚上背后的两处畸形,寻找着那处的感觉轻轻展开了它们。
    明明小时候还只是两个肉块,可是随着年纪生出了关节和绒毛。今年她及笄时,薄薄的羽翅迅速长到和伸开双臂一样长,从绒毛也变成了微小密集的白羽,连带着身后翅膀的骨架都长大了不少。
    她又惊又怕,只得开始节食,又拿束带紧紧缠住之后,将它维持在了一个可以遮掩住的大小,幸好她平时不用见人,也不需要穿什么特定的衣物,这才没才人前露馅。
    白灵钻进了水中,她不会游泳,但是能凭借翅膀的力量在水里滑行。纯白的羽毛在湖中整齐的铺散开,向后推时形成两道扇形的波浪又在足尖处交汇融合。每每折迭蓄力的时候,像两块毛茸茸的巨大的贝壳。
    长期被压迫的神经接触到水面,是柔滑的水感包容着每次挥动,虽然有羽毛但还是很快被浸湿了,渗进来的冰冷的液体无一不提醒她,这对羽翼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还敏感异常。
    等游累了,白灵就张开双翅平躺在水面,月光照透水面将她的影子清晰的倒映在底下的鹅卵石上。
    今日是圆月,想到白日里看到本书上写着,每年中秋是月亮最亮的一天,到那天还有和家人团聚吃月饼赏月的习俗,白灵想起那个圆圆的包裹着甜腻内馅的圆饼,原来她是吃过月饼的,只是因为太甜了,从来都没吃完过。
    下次叫上嬷嬷和婢女一起吃吧。
    从小母亲就嘱咐她要隐藏好自己,她出身在相府已是最大的错误,没有杀她而是好好把她养着也是她们母女之间最大的恩情。所以伺候她的仆人总是隔段时间就会更换,除了用进餐时要与人接触,大部分时间她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要么就在后院种花。
    忽然听到一声闷响,白灵警惕的钻进了水底。
    等了许久外面也没有动静,才探出头去。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倒在湖边。白灵耐心僵持了一番,直到确认毫无动静才提起灯笼上前,在确认那是个人影之后,她唤了一声。
    “公...公子?”
    那是一个浑身狼狈不洁的成年男子,一双手上血肉模糊,皮肉和血液在指尖凝固成一个大包,好像拨开血痂就能看到埋在里面的白骨,又腿上绑了不少绷带,不过仅仅只是固定,起不到任何治疗效果。
    再不凡的打扮在林里狼狈的走了两个时辰,也被泥水和树枝遮的严严实实。
    白灵心里直泛起阵阵恶心和悲悯,每次看到这种受伤的人心里就会十分憋闷,特别是看到这种血肉模糊的样子。
    刚刚,他应该没看见她吧?
    男人紧皱着眉头,口里发出呓语,似在被痛苦折磨。白灵耐不住被面前人的惨状纠缠的心理濒临崩溃,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惨状。
    算了,就当是为了不给自己留下阴影,况且她本身就有这样的能力不是吗?就算他看见了又怎样,这世上也没人找的到她。
    白灵抽出他绑腿的箭端割开手腕,一点点朝男人嘴里喂去,男人像是很久没喝水了,在尝到液体后本能舔着伤口不让她愈合。这是她第一次救人,手腕伤口处反复在刺痛和麻木之间徘徊,白灵舒了一口气。
    是可以忍受的痛感,这样也好,她恢复的速度快,他要是喝的慢了,她还得再割一次。
    周礼炀的记忆还停留在远远的也能看见相府的灯光了的时候,彼时他已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前日刚下过雨,山路比以往更加湿滑,他拖着条已经没有知觉的残腿,深知到相府大门是不可能了,只得选择最近的直路。
    幸而腰间别着的证明身份的玉牌还在,紧挨着相府侧面有一处池塘点着灯光,想必是有人,周礼炀朝着亮走了过去,这是他第一次遇见白灵。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濒死幻想。
    今夜月色皎洁,他看见池塘边的杏树上有几串不知道是谁挂在这的灯笼。再一看,一位女子正在池塘里游玩,身后挥动着一对薄薄的,如白玉般的翅膀,月光像一块洁白的锦缎,透过她倒映在波光流转的水底,细腻的波浪将她稳稳托在湖面上。
    周礼炀醒来,身上的没有任何的不舒服的感觉,头脑一片清明。
    断掉的腿已经可以活动自如,手上的伤口也都愈合了,就连昨夜再湖边躺了一晚上,夏夜的寒气和露水也没让他感染风寒。
    远远看见相府一处偏院里有高耸的梅花枝探出头来。他好像做了一场美梦,又好像犯了一场大错....只存在与神话传说里的景象在昨夜发生,握紧了早上残留在衣服褶皱里的一片白羽,或许,这一切都不是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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