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鄙薄, 是刻在骨子里的。
再加上她的泼辣, 旁的事轻易无法牵扯她的心弦。
谢吉祥深吸口气, 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一开始发生五里堡案时,咱们以为是私人恩怨,后来金二小姐又出了事,当时便以为是杀人魔,”谢吉祥斟酌地说道,“毕竟两个人的死状实在太过相似, 若说没有牵扯,根本不可能。”
再一个,金二小姐大抵是前日死亡,若是杀人魔从金家杀了人之后直接出城赶往五里堡, 刚好赶得上杀周紫娟,这么仓促虽有些奇怪, 但若早就有计划, 倒是不难想象。
如此安排, 是很合理的。
然而谢吉祥却发现了金二小姐的私心,大抵推论出金二小姐从佛堂跳窗而出的因由。
若非亲近之人, 若非熟悉的亲人, 又怎会知她对定国公世子一片痴心?便是凭借这一份痴心, 才把她引诱出来,直接杀害。
当时在金家,谢吉祥跟赵瑞也曾推论过,认为这个杀人魔应当就是金家人, 金家人口众多,又有数不清的丫鬟小厮管事嬷嬷,虽不好查,却也有了方向。
刚刚赵瑞也派人去护城司,就为查看昨夜从南郊码头出入燕京的金家人。
这会儿,结果还没有出来。
但是在五里堡的吴宅,谢吉祥却突然沉入梦魇,得出了另一个越发扑朔迷离的答案。
杀害周紫娟,或者说夜半三更把周紫娟从吴家引诱出来的那个人,一定了解周紫娟的性格,也知道她刚刚怀有身孕。
这事就连婆婆吴韩氏都不知。
赵瑞认真听着谢吉祥的话,也皱眉沉思道:“若依你而言,这两个案子,又有可能并非一人而为?”
杀人魔之所以是杀人魔,只是因死者符合他的喜好,或者容易引起他的冲动,此人可能会长时间跟随一个人,观察对方的生活,但他分身乏术,不可能同时观察两人。
再说,便是周紫娟能被追寻的踪迹,但金二姑娘可是大家千金,她进出内宅,身边仆役成
群,又成了定国公世子的未婚妻,更不可能被外人跟随。
那么,杀人魔连杀两人的推论,就有一个很明显的矛盾,他无法同时跟踪两人,知道两人的私事,又在同一天不慌不忙连杀两人,最后完成自己的杀人目的。
若真实目的是杀人,他不会如此冒险,非要在同一个深夜来回奔波,对方肯定会选择最稳妥的方式,不被任何人发现端倪。
如此仓促,一定会漏出破绽。
谢吉祥眉头紧皱,也觉得这个案子分外蹊跷:“可若这两个案子并非一人所为,只是恰好相似,那会不会太过巧合了?”
赵瑞伸手点了点谢吉祥的额头:“不要皱眉,嫌疑人还没审,我们抽丝剥茧,最后一定能查明真相。”
谢吉祥轻轻舒了口气。
是的吴家的这几个人,吴虎及其媳妇,金家的两位姑娘都还没有详细审问,现在下定结论为时尚早。
谢吉祥道:“嗯,我知道了。”
她又看了一眼周紫娟屋中陈设,道:“不管是同一人所为,还是有两个不同的杀手偏巧想到一处,我们只要追查出每一个案件的真相,最后就能抓到凶手。”
两个案子若是无法并案,那就一个一个查,杀人者并非天神,一定会漏出破绽。
谢吉祥跟赵瑞商讨片刻,两人才一起出了卧房。
院子里,吴氏一家人或坐或站,都一脸愁苦地等在那里,就连昨日不在祠堂的小女儿也从屋里出来,正坐在石磨旁低头不语。
谢吉祥顿了顿,道:“吴周氏的卧房中有些线索,现下大人要去询问吴虎,还请各位亲属能仔细回忆,看是否还有线索遗漏。”
她一说周紫娟屋子里留有线索,吴家人就都有些慌神,谢吉祥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跟赵瑞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去了隔壁的吴虎家。
吴虎家中的人口早就被苏晨查清,他们家一共只有三口人,吴虎父亲早早便过世了,他一个人孝顺身体不是很好的寡母,后来娶了跟吴大亮没结成亲事的李芳儿,家里便多了一口人。
即便如此,他们家在村里也确实人口单薄,总是容易被欺负。
好在李芳儿泼辣,谁欺负他们家,她就豁出脸来打上门去,若非吴大亮总想
吃回头草,否则吴虎一家的日子倒也很和睦。
谢吉祥跟赵瑞来到吴虎家门前时,看到一家人也都坐在院子里,一个个沉着脸不说话。
看到赵瑞进来,一家人匆匆忙忙起身,李芳儿还上前搀了一把腿脚不便的婆婆吴王氏。
吴虎脸色苍白,倒不是很阴郁,他上前来,还很规矩行礼:“赵大人,谢大人。”
赵瑞眯起眼睛打量他,见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分外干净,目光坦率,一点都不躲闪,心里大抵有了猜测。
仪鸾司什么样的犯人都有,有癫狂不忌的,有冷漠自私的,也有温和淡雅的。
不管什么样的杀手,赵瑞都喜欢观察对方的眼睛。
即便表情控制得再好,一个人的眼神也骗不了人,就算能骗过,也只能骗得一时,骗不了一世。
吴虎这般的普通人,一眼就能看到下一辈子去。
他应该不是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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