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闹啊。裴青玉说。
她们跑到路边的便利店买水喝。站在便利店门口喝水。邓川喝着水,余光一看,问:你怎么又偷拍我。
裴青玉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乱,笑着说:不好意思。但是你得谢谢我。因为我拍了张很好看的照片。
她把手机往邓川眼皮底下放。
的确是张很好看的照片。裴青玉是美术生,即使没正经学过摄影,审美构图也是一流的。
流光溢彩的背景下,仰头喝水的少年人,身后是便利店的展柜,她眼睫低垂,一半街灯一边白炽灯,撒在她的脸上,她的宁静神情和身上的悠远气质和繁华的都市所相容。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像是深夜在便利店转角会遇到的某个艳|遇对象。
邓川看完,不动声色地说:发给我。
裴青玉:我发群里了。
邓川很矜持地点一下头。转头就把这张照片发给了徐薇。
裴青玉离她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的动作,一瞬间心里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觉得邓川真是没救了,这种行为跟孔雀开屏有什么区别。
她面色不显。嘴上跟这只孔雀说:走吧,走吧,我送你回家。
邓川还问她:啊?那今晚就这样结束了?
裴青玉一迭声地回:结束了结束了,过几天就开学了。你要好好加油啊。
她虽然不信任徐薇,但还是留了个心眼:为了你的徐老师,你好好的,别在最后时刻掉链子啊。
邓川在等徐薇回复,听见裴青玉的念叨,一直以来难见天日的感情在今晚被频频揭开,她有点害羞,又有点不习惯。嘴里不好意思地搪塞回去:哎呀,我知道啦。
就算是在她们面前,邓川也难得流露出这样青涩的样子。裴青玉看着她红透的耳根,忽然觉得,邓川的这份爱情也十分可爱。
只希望,一切都会有个好结局吧。
裴青玉不免叹口气。打起精神说:走
夜风拂动云层和树影,也把少年人的叮嘱和愿望吹散在时光中。
除夕一过,年也就过得格外的快,日子一跃就到了回校的时候。
这个寒假对邓川来说无比充实。除去友情和爱情的进展。在作业和知识的收获上也很充实。发下来的卷子够她一直做到最后一天,被学校安排得明明白白。
高三的复习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即使知识都已经踏踏实实地学过一遍,但不到最后一刻,总还有努力的空间。邓川按着徐薇的建议,把数学按知识框架和类型题相结合的方式复习了一遍,果然让她查漏补缺地发现了许多不足之处。
除此之外,英语的单词本,和语文的背诵也在继续,她每天都会温习到诗经,学海无涯,心上人却在水一方,那只有好好学习苦作舟了。
邓川的状态维持得绝佳。
回校这天下午,难得全家人都在场。为了她回校特地把晚饭提前。她一边吃饭,一边背单词。唐丽鹃看着她的样子,有点高兴又有点担心:宝宝,吃饭就不要学习啦。
邓川回过神,有点茫然地看她妈。
她妈给她夹菜,又忧心忡忡地说:你们到了这个时候,需不需要我们家长配合啊?以前不是都开家长会的吗?怎么到了高三,反倒没有了。
邓川把嘴里的饭咽下去,说:我也不太清楚。
唐丽鹃有点愧疚地说:爸爸妈妈忙你自己多照顾自己,知道吗?
知道。
唐丽鹃又是一笑,手下不停歇地给她夹菜。
吃过饭。她爸送她到学校。照例拎了一大袋子水果零食。
来得早,班里没什么人。徐薇却早就到了,指挥着早到的人,打扫教室的卫生。
邓川从前门进来,浑身带着户外的寒气。一进门,两人打了一个照面,都愣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邓冲冲冲。早日打通高考副本。
第29章
寒假其实也拢共只有短短的十四天。徐薇跟杨静自驾去了西安, 只赶着在春节回家,有意缩短在家里待着的时间。大家都相安无事,维持着表面平静。
岭南宗族观念强, 老一辈人传统观念也厚重。徐薇是女孩子, 又离家这么远工作。这次她回去,免不了被族里的亲戚们旁敲侧击。
酒席和做客谈话间,有不少仗着长辈身份对她指指点点的。难免听见有些不太好听的话。女孩子跑这么远不安分, 也赚不了几个钱,什么时候结婚,找个条件好的本地人, 好好安定下来。
她家里人可能也深以为然,只是知道她什么性子和情况, 平时不好说, 这时候也在旁边听着不做声, 由着大家说。
徐薇从小到大听惯了这副说辞, 知道跟他们说不通, 她已经很无所谓了,既不难过,也不委屈。一般都忍了,再不济就不软不硬地顶回去。
反正过了年,天高皇帝远, 谁也管不了她。
那天晚上邓川给她打电话, 或者更早,发那张涂鸦之前。她刚从除夕聚会的饭局里出来, 提前离席在礼数上也是要受谴责的,但除夕夜,她心情实在不怎么样, 索性无所谓地直接走了。
她站在自家阳台上,望着脚底下冬日里也郁郁葱葱的榕树顶,附近的墙面上是干枯的爬山虎藤,周围静悄悄的。
疲惫感忽然涌上心头。
仿佛她走过这几载时光,却又是什么都没改变。
她安静地待了一会,鼻尖嗅着植物的水汽味,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直到手机一响,徐薇看见了邓川发过来的涂鸦。
意外地,她有点手无足措,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还是装作没看见。
邓川的用心她看得见。所以,话在对话框里打了又删,一直到她走回屋里,徐薇都没有找到最优解。
怀着一点惆怅,徐薇接了邓川的电话。
邓川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带着跟这些天徐薇所面对的东西截然不同的活力。像夜风一样清爽。她喊她徐老师。祝她新年快乐。
徐薇的惆怅被奇异地抚平了。
她产生了比平常更多的耐心来跟邓川说话。小朋友很乖,言语没有越界,试探也是小心翼翼的。连最后那句话的措辞都考虑得很周全。徐薇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于是徐薇纵容地,把这通电话的内容延长了不少。她跟她分析下学期的复习计划和今年的命题形势,甚至聊到了大学选择的专业和以后的计划。
至于存着什么私心,可能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最后,她在奶奶推门进来之前挂掉了电话。老人家要唠叨什么,她大概也能猜到。她不愿意让邓川听到那些话,这些东西只会存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跟小朋友光风霁月的爱情不一样。
徐薇把电话挂得很快,后来她才反应过来,其实邓川听不懂。
她哑然失笑。在深夜的镜子里看见了现在的自己。无比熟悉的脸和神情,眼中焕发的光彩却很陌生。
女人赤着脚,散着长发,露出光洁纤弱的后脖颈,定定地对着镜子看了一会,移开了目光。
春节后徐薇很快就离开了家。学校给她们安排的的准备工作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徐薇做着这些繁琐的工作的时候,难免会想到邓川。这是她再怎么理智也无法控制的事情。
她想着她,知道手底下的工作是为了她们高考做准备,心里便很有动力。
邓川一定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徐薇笃信不疑。
也正因为如此,她甚至计划好了跟邓川见面的场景,她该用什么样的态度,什么样的神态,说些什么样的话,把事情维持在一个该有的轨道上。
这是作为年长者的责任。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像现在。邓川是突然推开门,走到她面前的。
计划的第一步便被打乱了。碰了面。徐薇也并不像她自己以为的那样冷静,她的第一个反应是细细地打量对方。
小朋友神色平静,眼睛亮亮的,头发剪短了一些,低低地扎着一个马尾。
她身上一如既往地拥有着超脱于同龄人的简洁和笃定,但眼神里焕发出被一些另外的东西打磨过的神采。明明只是过去了半个月,却给徐薇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目光相汇。徐薇没有开口。邓川不动声色地主动冲她点点头:徐老师。
她在她面前比以前更从容。徐薇意识到这一点,心跳乱了一拍,轻声应了,给她让路。
邓川擦过桌椅,把东西在座位上放下,没收拾,脱了外套,走过去问: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拧着抹布擦黑板的同学说:还有讲台。
邓川应了一声。把袖子挽到手肘,露出匀称的小臂,去收拾讲台上凌乱的碎粉笔。
徐薇原本倚着讲台,闻言,给她让了让地方。
讲台还没擦,粉尘挺大,邓川略微偏了偏头,仔仔细细把粉笔码好归位,又收拾了堆得乱七八糟的签字笔和尺子。
做完这些,她转头去后头擦黑板的同学手里讨抹布,这才发现,徐薇一直站在旁边打量着她。
她今天妆很淡,唇色也选得温柔,给人的感觉很温和,神情淡然,目光专注地望过来。
邓川迎着她的目光,灿烂地笑了一下。
见周围人没注意她俩,又作着口型,无声地问她:看什么。
徐薇的嘴角终于忍俊不禁地翘一下,一直平静着的脸色有了一丝松动。邓川以为她要回话。她却把眸光一转,若无其事地把眼神挪开了。
好吧。邓川无奈地想。倒也不失望。徐薇不避开就不是徐薇了。她明白的。
邓川低下头,把讲台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还了抹布,去厕所洗干净手。
正洗着,就看见镜子里,徐薇从她身后走了进来。
她在她旁边站定,空气很平静,两人不做声地洗手。
时间静悄悄地随着水声流逝。
徐薇冲过一边手,去接洗手液,忽然开口问她:手怎么了?
她问得很自然,邓川也很快反应过来:你说这个?
她展示了一下手肘。上面有一个硬币大小的伤口,渗着血,还没结痂,看着很吓人:昨天晚上下楼梯脚滑,在墙上擦了一下。
徐薇拧了下眉,没下文地伸手去洗手。
邓川没走。站她旁边等她,小声说:你怎么不问我,疼不疼。
徐薇站直身子,擦手,没说话,过一会,两人都走到门口,才说:去我办公室,拿云南白药擦擦。
邓川没觉得是需要上药的伤,本能得觉得很麻烦她,拒绝:不用吧。很快就好了。
徐薇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说,疼?没等邓川说话,又道:擦一下吧,好得比较快。
邓川跟上她的脚步,小心翼翼地解释:也没有很疼。穿衣服的时候碰到,有一点点疼,我以为很快就会结痂了,就没管。
徐薇听着,点点头,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温和起来。
两人走了一会。徐薇忽然转过头看了一下邓川的肩头,若有所思地喊她:邓川。
邓川被她连名带姓喊得很开心,她也摸不准这是什么心理,忙应道:哎。
你是不是徐薇的眼神在她肩头衡量了一下,你好像长高了。
是吗?邓川自己没什么感觉,好像是长高了一点,她虽然以前就比徐薇高,但现在她把视线抬高望一望,能看见徐薇毛茸茸的发顶。
好像是长高了。她说。
徐薇含着一点笑,显然觉得很新鲜,又说:既然还在长高,晚上就不许熬夜了。
而且,晚上开夜车,效率也并不是很高。
邓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想到什么,反过来叮嘱:你也是,要早点睡。
这话说得太自然。徐薇不由得看她一眼。见她神情坦然,那双清澈的眼睛也坦荡地望过来,她在这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徐薇只得率先转回了目光。
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教室里的人已经很多,邓川在座位上坐下,把试卷和讲义分门别类地码好。她的袖子已经放下来,从外面看就是一件普通的校服外套。
看不出里面有什么玄机。
吴傅武在背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抱怨作业做不完,他一直到昨天晚上都还在做试卷。说着说着,又叹口气,把桌面上那个距离高考还有x天的便签改了时间。
一下子改下来十几天。
他光看着就觉得焦虑万分。哀嚎一声:干脆现在就高考算了!
有不少人也像他这样想,纷纷附和:
复习太烦了,作业好多好烦啊。
考试考个没完,还不如直接就高考呢。
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高考最后的冲刺阶段,是心态的比拼,面对重复的复习和密集的考试,他们会焦虑,会失衡,会破罐破摔,甚至会放弃。总是耐得下心的人走到最后。毕竟,虽然复习过一遍又一遍,但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说尘埃落定。
邓川很明白这个道理。她心无旁骛,把外界的信息全都屏蔽掉。先是复习了早上背过的单词和政治知识点,才开始复习历史的下一个板块。
开学不久就是一模。邓川很期待,经过一个寒假的沉淀。她自己和大家能交出什么样的答卷。
考试永远都是检验学习成果的最终标准。一模对于邓川来说,是高考最后冲刺打响的信号枪,也是她绘下她未来蓝图前在颜料盘调下的第一抹浓墨重彩。
毕竟,她知道,她在看。
第30章
窗外下着雨。淅淅沥沥, 织成天地间的网,雨雾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洗刷过枝头初绽的嫩叶, 空气清新,夹杂着被淋湿的泥土味从窗外飘进来,一切都宛如初生。
春天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到了。
天色灰暗, 教室里开着白炽灯,整齐排列的桌椅,桌前俯首的少年们动作神情也如出一辙, 叠得很高的书堆,试卷在桌面摊开, 写满不同颜色的标注。
教室后的公示栏贴着每个人写下目标的便利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