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爆炸了,玻璃碎片洒了一地。”
周遥把用完试管放了回去,再端着整个架子往池边走,递给张知欣。
“好像是仪器出了问题,量多了,就炸了。”
后者接过东西,水龙头哗哗流着水,她放在下面冲洗完,还要用刷子伸进去弄干净。
“啧,谁不知道只要是百年老校,都破破烂烂的,楼烂,东西也老旧。”
两人正闲聊着,贺亦咬完一口馒头就插嘴了,“不过听说有人给咱赞助了一批仪器,说为祖国科研事业添砖加瓦。”
周遥惊讶,“谁啊?这么财大气粗。”
“博智楼不是要重建吗?”
贺亦说道,“承包那个项目的公司,顺便给捐的。”
“正森建筑?”
“对,正森集团旗下的,就那全国排名前二十。”
乔烟码字码得心不在焉,一心二用地听着他们聊天。
“海城这几年前景好,国家刚下的政策,很多企业入驻,去年刚建成的柏荟澜山,也有正森参与。”
“柏荟澜山有正森参与?”
乔烟忽的开口,贺亦闻言点点头,“是啊,还听说当初那边开发,是因为老板喜欢觉得那边海景特好。那边最好的位置有几套房装修不一样,地方也更宽敞,就是人自留的。”
“那几套房是不是正对着海岛,看得见灯塔?”
“是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还人少安静。”
贺亦说完,狐疑起来,看向乔烟,“不是,你怎么知道?”
“凑巧。”
她轻咳,“有个朋友在那边有房子。”
“有房子?你这朋友这么有钱?”
他表情惊奇,连周遥都投来了目光,“乔烟,你居然认识这么有钱的朋友?不介绍介绍?”
“啊,不是,就,”乔烟突然觉得无力,有口说不清,“他……他应该是租的吧。”
“那边就是租一个月也得好几万吧?”
“是啊,这么有钱,干嘛自己不买呢?”
“这……”
张知欣瞧乔烟难办的模样,出来打圆场。
“够了啊,再有钱也是人家的事,也是人乔烟的朋友,就你们事多,下午的实验准备好了吗?”
“行行行,我去细胞室看一眼。”
贺亦一边答一边走,乔烟转头便给张知欣投去了一个感谢的眼神。
温如许就是在这时进来的。
“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他今天穿的白T牛仔裤,头发刚洗过不久,发梢湿润,衬得面孔清新迷蒙,配上金丝眼镜,毫无攻击性。
“也没什么,就是再说柏荟澜山的房价太贵。”
贺亦已经走到门边,拍了拍他的肩,“还有就是柏荟的开发商承包了博智楼的项目,听说昨天化验室事故,还顺便给捐了一批仪器。”
“正森?”温如许抬眸,看了乔烟一眼。
后者对上他的视线,眉心跳了跳。
刚刚的对话下来,乔烟已经猜到了徐怀柏就是正森建筑的负责人。
那会儿在柏荟的时候,他提过一句那房子是自留的。
“承包博智楼…”
温如许收回视线,同时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说到博智楼,我前几天听说了个事。”
说完,他停顿了会儿,又摆摆手,“算了,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不说了。”
然周遥好奇心一贯旺盛,当即就抓住了他,“说话说一半是什么意思啊?师兄知不知道上一个这么干的人坟头草都跟人高了。”
贺亦也掺合,“对啊,小温呐,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张知欣看着这两个搅屎棍,一时无话,颇为无语地同乔烟交换了个眼神。
“真的有些上不了台面。”
温如许话虽如此,表情却没见不好意思,淡淡地重复,“一男一女,在博智楼老实验室,门锁着而已。”
“卧槽,不会……”
贺亦话没说完,乔烟那边“啪”的一声,笔掉了。
金属钢笔直直掉下去,在地面留下几点墨印,笔头受力变歪。
她捡起笔来,抬头,所有人都在看着她,而她眼神躲避,强作镇定,“没拿稳。”
“哦,小心点啊,我看你这钢笔挺贵的,”贺亦安慰了她一句,转头又跟温如许继续,“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他面上波澜不惊,打太极似的,“有人看见了,自然就传开了。”
“传开”两个字,格外有力量。
乔烟收了被摔坏的笔,用力盖好了笔盖,放回文具盒里。
没人发现她的手有些抖,都在注意温如许那边。
“不是吧,居然在学术圣地搞这种事情。”周遥说。
“啧啧啧,世风日下,伤风败俗啊。”
温如许微微一笑,不予置否。
贺亦转念又说,“这样应该很刺激吧。”
“怎么,你也想试试?”张知欣冷不丁怼一句,睨着他。
“没,怎么可能,我一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人!”
“哦,要是有女朋友呢?”
“那我也不会干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啊,要被撞见了,我没事,她怎么办?”
…
乔烟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转身想去洗个手,就感受到了一抹灼人的视线。
温如许安静站在他们中间,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没在听这个由他挑起的话题,只看着一个方向。
他在看乔烟,用一种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眼神与姿态。
看得她心头一悸。
*
下午实验做完,乔烟才看到叶棠的消息。
「我来找你啦!上回跟你说的那个画展,等你忙完一起去看吧。」
隔了十五分钟,又是一条,「我直接过来了啊?待会到楼下给你打电话。」
现在距离叶棠最后一条消息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乔烟给她打个了电话,没人接。
叶棠没来过T大,学校又大,怎么找得到实验楼。
想到这,乔烟抓了手机,白大褂都没来得及换,人就跑了下去。
一路上没什么人,现在已经下午五点,大部分人都去吃晚饭了。
乔烟刚下楼,穿过花坛,四处张望,稀稀散散的人里没有熟悉的身影,叶棠穿衣个人风格明显,搞艺术都有的独特气质。
“乔烟!这儿!”
正犯难,一道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索,乔烟转身,只见叶棠一身碎花红裙荡漾,远远地站在凉亭外,冲她招着手。
而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挺拔的影子,白T牛仔裤,金丝眼镜,目光含笑,正是温如许。
“乔烟,我手机没电了。”
叶棠跑过来,温如许紧随其后,她扬了扬手里黑屏的手机,“画画的时候忘记充了,刚给你发完消息就关机了。多亏这位师兄,不然我都找不到你。”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乔烟扶额。
“怕打扰你嘛,你不是说了你今天下午有个准备了很久的实验嘛。”
叶棠眨眨眼,作出一个无辜的表情,“你不会怪我吧。”
“没,”乔烟说,“我是怕你找不到我。”
“多亏了这位师兄!”
叶棠转头看向温如许,眼神里飘着些昭然若揭的心思,“师兄,你看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温如许没急着回答,向她笑了笑,反而看着乔烟,“阿烟,你看你朋友在邀请我呢。”
“啊?”
叶棠盯过来,“你们认识?”
乔烟原本是没打算承认的,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招了,“是……他也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隔壁教授实验室里的。”
她也只是说一半留一半,没说高中同学,前前任的关系。
温如许接话道,“嗯,没错。最近两个实验室合作,相处比较多。”
“这样啊。”
叶棠笑了起来,颇为自来熟,“缘分啊,师兄,不一起吃饭就对不住了啊。忘了介绍,我叫叶棠。”
“温如许。”
他伸出手,两人握了握手,叶棠眼神就没从他脸上移开过,交握间还小心机地挠了挠他的手心。
后者回以一个无奈的笑。
乔烟看着他们,垂眸没说话。
*
最后他们叁人一起去了画展。
画家南婉,年少成名,身价过亿,极其灵气的画家,如今年纪大了,行事低调,常常开办画展做慈善。
乔烟对她了解不多,只是觉得她的画个人风格很强,很有标志性,再加上叶棠特别崇拜她。
中途温如许去了一次洗手间,叶棠就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乔烟,悄悄说道。
“乔烟,你同学好帅哦,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意料之中的问话,乔烟默默叹气。
“没有,你看上他了?”
“差不多吧,”叶棠盯着温如许消失的方向,似在思索,“他真的长得好合我的胃口,白白净净,温柔斯文,这种人在床上一般都特带劲,特意想不到。”
“如果你只是单纯想睡她,那你会失望了。”
乔烟说道,“他的确很斯文,一身书卷气,但是对这方面应该比较保守。”
“那我就追他呗,做男女朋友。”
叶棠不假思索,转而又想了想,“乔烟,你跟他熟,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
乔烟没答,她又卖可怜起来,“拜托,他真的好好看。”
“……行吧。”
面对叶棠,乔烟每次都是答应了才开始后悔。
但这种后悔的感觉,在看见温如许后,也不是太明显。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他问,眼睛弯着,笑意盈盈。
叶棠早些就听说今天南婉本人会出现,此时已经跑过去围观偶像了,走之前还特别嘱咐乔烟帮她打听。
“一定要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嘱咐。
但乔烟看着温如许,怎么也问不出来。
后者也不急,唇边始终有一抹笑,两人站在展厅角落,他往前走了两步,离她不过一臂的距离。
“你不好意思的时候,手会背在后面去。”
他俯身,这个姿势离她很近,她下意识后退,却抵住了墙,背在身后的手触到一指冰凉。
“嗯……也没有吧。”
乔烟心虚,没看他,但也知道温如许此时正盯着她,“就是,叶棠,她……托我问你些事情。”
“什么事情?”
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就小于社交安全距了,所以乔烟说,“也没……什么,你能不能先退开?”
温如许没照做,垂眸盯着她,吐字清晰。
“想问什么?”
“也没……”
这边的展厅角没什么作品,少有人来,灯光偏黄,洒在白皙皮肤上,给温如许面孔渡了一层暖意,与背后冰冷墙壁形成鲜明对比。
他看着像个专注又细心的倾听者。
乔烟的视线原本在他鞋上,现下却因为他的靠近,不可避免地落在了他的胸腹上,T恤不太宽松,隐约可见里面曲线。
她避无可避,说话也吞吐了起来,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他牵着走,“就是,她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哦。”
温如许波澜不惊,语气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她看上我了?”
“……差不多。”
乔烟被他的平静惊到,试探着问,“所以,你对她有没有什么感觉?”
结果他不接这茬,反问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你不是知道吗?”
“阿烟。”
他再次这样唤她,用熟悉又陌生的温柔嗓音,一下把她拉回了高中那会。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过于明显了。
她有些难以招架,毕竟有愧在先。
见乔烟说不出来,温如许动了动身子,索性一只手撑在她脑袋边的墙壁上,头微微垂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阿烟,那你想知道吗?”
他换了个问法,低沉着声音,诱哄似的,“或者说,我不会回答她,但我会回答你。”
这个姿势太近了,比刚刚还要近。乔烟心想。
可眼下的情况,不允许她打断。
于是她抬头,破罐子破摔一般,“那你告诉我。”
温如许没急着回答,眸中似有暗火,叫嚣着要把什么烧干净。
他像在思索,在这样近距离的情况下。
很难说,他垂眸就是她近在咫尺的柔软身体,那双峰离他的胸膛太近了,扰得他又开始心术不正。
不对,从看见她起,撞见他们亲热起,他的心就不正了。
其实他更想知道,给她下了安眠药后,究竟做到什么程度她才会醒,或者操几次才会醒。
他发觉自己的耐心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见温如许走了神,乔烟莫名紧张起来,从重逢起,她就发现自己猜不中他的想法了。
她看不懂他的喜怒哀乐了,从前的温如许,心情都写在脸上。
而如今,她只见过他笑的样子。
正僵持着,一声熟悉又突兀的低沉声音响起。
“呦,打扰了?”
温如许和乔烟同时转头看去,看像画廊转角处那个身影。
徐怀柏一身高定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这次的领口倒是正经地扣到了最上面,但他空余的手已经打算去扯开它。
他似乎是来忙里偷闲的,姿态懒散,倚靠在墙上,打理整齐的黑发翘了几根,落在眉梢处,桃花眼微眯,眼尾耷拉着,不是个舒心的表情,却揽尽风流。
那双缀满星子的眼睛弯了弯,却不见丝毫喜色溢出,徐怀柏睨了他们一眼,话语间不辨喜怒。
“瞧这都壁咚上了,那我要再来晚点,是不是房都要开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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