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井俊二的《情书》,李成蹊没看过,她不知道这是一个有关暗恋的故事,不知道江寄余清楚地察觉出闻潮、她与高灵之间枝枝蔓蔓一般复杂的心思。
江寄余知道,李成蹊不是因为出现的人是江寄余,所以要跟他走——她只是不想面对高灵,不想面对闻潮。
不论楼下出现的人是谁,对李成蹊而言,都是一个逃离的好借口。
跟闻潮和高灵一起出吃饭让李成蹊觉得怪没意思的,像……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
胃里的蝴蝶,多妙的比喻。
李成蹊自从喜欢上闻潮,好像就在胃里养了许多蝴蝶,这些蝴蝶时常让她呼吸困难,心跳紊乱。
书店里有一种书籍堆出来的沉静,李成蹊开始看《情书》,江寄余继续推着小车归置各种错位的书,偶尔他发出一点磕碰的声音,反而让李成蹊觉得很安心。
她翻了大概有三十来页,还不清楚整个故事,书店外忽然有人在叫她:“李成蹊!”
李成蹊向外一看,宋斯怀、余深深、毛平、闻潮和高灵都在外面。
余深深朝她招手:“我们都吃完啦,打算跟毛平最后逛一次琴南一中,一起吧?”
李成蹊看了一眼《情书》,又看向江寄余,犹豫了一下,问:“一起回吗?”
“我还要一会儿。”江寄余的小车里还有十几本书。
门口那群爱热闹的立刻涌了进来,七嘴八舌地说:“学神也一起吗,那太好了,还有什么要做的,我们来啊!”
江寄余还没反应过来,整理桌子的整理桌子,扫地的扫地,就开始干活了。毛平摸着头,有些憨的对江寄余笑了一下:“江哥,学神,我……也谢谢你。”
“我没做什么。”江寄余轻描淡写地将手里的书放回书架。
他没拒绝这群人的好意。
闻潮和高灵没进来,闻潮站在门口,看着那个抽象的logo,突出线条感的头颅,张得很大的嘴巴,还有飞出来的蝴蝶,多有意思的设计。
李成蹊手里的书被余深深抽出来:“《情书》?你怎么还看起知名暗恋文学,想要触类旁通?”
李成蹊烫手似的把这本书插回书架:“我——”
她没说这是江寄余递给她的,但说了好像也没什么意义,聪明人是不是都如此,连嘲讽的话都说得含蓄?
李成蹊看了一眼江寄余,又看向门外的闻潮,她胃里的蝴蝶扑腾扑腾地要从喉咙里飞出来了。
几个人一通收拾,很快就把书店收拾好了。江寄余关门落锁,跟李成蹊他们一起进入琴南一中。
这一行人走在一起还挺有意思,闻潮是习惯走最后的人,江寄余也是,李成蹊一回头,就看见这两人差不多是并排走在一起。
余深深顺着李成蹊的目光也回头,她啧了一声:“还真有点意思”
“看着光荣榜。”琴南一中进门就是两面大大的光荣榜,不过门口这两面都是留给高三文理前五十的,宋斯怀一指,“等我高三了,必定要在这儿。”
毛平很配合地说:“肯定行!”
宋斯怀搂住毛平的脖子,笑得很快活。他们又去操场上转了一圈,余深深拉着李成蹊跑了两步,往塑胶跑道中间的草坪一躺:“看,星星。”
李成蹊被她拉得躺了下来,余深深兴致勃勃地问她:“是不是特青春,人家青春片里都要这么躺的。”
“根本没星星啊。”李成蹊眯了眯眼睛,她有点散光,看不太清楚。
宋斯怀也躺了下来:“一位在优秀作文摘抄里的大师说过,躺着过日子,摔也摔不到哪里去,好有道理,我要躺了。”
毛平也躺了下来,高灵笑眯眯地躺到他旁边,只剩闻潮和江寄余站着。
李成蹊看向江寄余,仰着头笑着说:“我们学神要不要也来接一点地气?”
江寄余在犹豫,李成蹊又朝他招了招手,像个拐卖好孩子的狼外婆:“躺一躺试试?还挺舒服的哦。”
闻潮看着江寄余和李成蹊,所有人应该都在猜,江寄余会因为李成蹊的话弯下腰吗?
李成蹊只问了一遍,就不再说了,她不能强迫任何人做不愿意的事情。
但江寄余竟然盘腿坐了下来,就在离李成蹊半臂的距离。
在春天的夜里,躺在操场的草坪上,月色如水,风里带着植物好闻的气息,李成蹊觉得余深深说得对,这行为特无聊,也特青春。
在成年以后,她时常会想起这个夜晚,躺在地上的这一刻,是她觉得最无拘束的时候。
她忘掉了酸涩的暗恋和糟糕的月考,呼吸好像重新变得舒畅。
“晚上十点了!”但这种舒适没有持续很久,操场管理员就在哪里大喊,“哪个班的啊,在哪里挤着一堆干嘛,快回宿舍!”
李成蹊吓了一跳,立刻坐了起来。操场管理员往这边快步走来,闻潮喊了一声:“走,从东门出。”
刚坐起来,因为低血糖,李成蹊还有一瞬间的眩晕,在这个所有人都慌慌乱乱地往外跑的时候,是江寄余低头拉了一把李成蹊。
少年的手心是温热的,贴在李成蹊的手腕上,给她借了个力,很快又松开了,连余深深都没注意到。
李成蹊在仓惶里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江寄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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