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已经十点了。”
没等指导老师看见混在人群里的李成蹊,总指挥江寄余先举起指挥棒示意:“再过半小时,宿舍就要熄灯了,我们明天早上都有课,再练下去恐怕会耽误明天的早课。”
指导老师脸色有点不好看,但没有直接反驳江寄余。
江寄余看了一眼那几个今晚一直出错的琴手,他们立刻会意,连忙道:“老师,我们回去会好好看谱子的,保证不会再出错了。”
指导老师叹了一口气:“再练下去也很难出效果,你们先回去吧,好好看谱子,今天先这样,明天要是再出不来,我也不管你们到底几点熄灯了,通宵都要给我练!”
“谢谢老师!”这群十七八岁的少年都很有把明天的烦恼留给明天的精神,瞬间把乐器放好,就作鸟兽散去。
李成蹊的笛子收拾得很快,她第一个出门,站在外面等余深深。风一吹,李成蹊就呛到了喉管子,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江寄余快步走了出来,站在了风口处。
“为什么不在屋里等?”江寄余手里端着个一次性纸杯,倒了大半杯温水,递给李成蹊。
李成蹊捂着嘴,好半天才不咳了,接过江寄余手里的纸杯,侧过头把水喝完:“谢谢。”道完谢,她又想起刚刚江寄余问她的问题,解释道,“屋里太闷了。”
她把纸杯捏在手里,正在找最近的垃圾桶,江寄余摊开手掌:“给我吧。”
李成蹊犹豫了一下,把纸杯又还给了江寄余。她因为嗓子难受的原因,喝水喝得很快,保温杯里带的水,早在练习开始后没多久就喝完了。
“久等了!”余深深小跑着从场馆里冲出来,“那大提琴真沉,放起来太麻烦了,走吧,回去睡觉,累死了,幸好12月份的月考推到后面,跟期末考试一起。要不然我得给老黄考出个班级倒数来。”
李成蹊这一段时间的状态都不好,别人只当她是因为感冒难受,但李成蹊自己知道,病痛只是表因,她还有更深层次的情绪无法纾解,在某些时刻,她甚至觉得自己或许会丧失喜欢一个人的能力。
幸而李成蹊身边还有余深深和宋斯怀他们,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在拉扯着她,这些事情让李成蹊不至于沉没下去。
周五彩排那日,李成蹊和余深深陪着宋斯怀去拿他从电商网站上买回的服装道具,虽然宋斯怀说李成蹊生病了不必陪他,但李成蹊放心不下,仍要一起跟着,江寄余也主动来了。买的东西不少,四个人各自分担一些,从学校门口的快递点拿去教室。
宋斯怀一路都没怎么说话,李成蹊和余深深便也跟着沉默,直到进了教室,把衣服分给大家,高321班的同学都非常给面子,一个个兴奋得不行,宋斯怀脸上才又有了笑。
余深深坐在最后,小声地跟李成蹊咬耳朵:“别看宋斯怀现在是不哭了,但状态也不怎么好,每天吃食堂都只肯要两个素菜,再没去过小超市,连暖宝宝都不买了,电信诈骗犯都该死啊。”
“愿大家都远离电信诈骗。”
李成蹊能理解宋斯怀,某种程度上她跟宋斯怀处境相似,都在努力地从一种不如意的现实里挣脱出来,但很多时候,生活里的这些事情带来的痛苦没有一击毙命,就会变成一种绵长的慢性痛。
一方面,他们在努力地习惯这种不可逆的伤害,学会去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但另一方面,他们仍然会感受到这种痛苦在侵蚀着自己的精神和□□。
希望他们都能快些从这种痛苦里走出来。
平安夜那晚正好是周五,也是艺术节的最后一次彩排,李成蹊看到有好多女孩子想给江寄余送苹果,都被江寄余礼貌地拒绝了。他仍然与人群保持着遥远的距离,一直没有改变。
余深深今天彩排完,就被宋斯怀叫走去一起去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的店里打工,平安夜书店的人流比往常要多,宋斯怀担心自己搞不定,不好意思叫上身体不适的李成蹊,就拉上了余深深。
于是这天晚上只有李成蹊和江寄余一起回宿舍,在女生宿舍楼下告别时,江寄余竟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扎着彩带的苹果。
“平平安安。”江寄余说。
李成蹊讶然,问他:“这是哪个女生给你的,你来借花献佛吗?”
江寄余思考了一下,他在想是实话实说,还是撒个无关紧要的谎,好让李成蹊心安理得地收下他的苹果,最后他认为无需撒谎,李成蹊也会收下他的苹果,于是如实说道:“不是借花献佛,是专门给你买的。”
李成蹊顿时就有些难为情了:“但是我没有给你准备苹果……”
江寄余当然知道李成蹊没有给任何人准备苹果,因为下午的时候她还在跟余深深和宋斯怀吐槽这个事情,西方的圣诞节和平安夜完全不存在任何与苹果相关的意象,只有国内才会流行在平安夜吃苹果,据说是某一年陕西的苹果滞销才想出的营销策略,没想到被无聊的青年人们传了一年又一年,俨然已经变成一种无聊又降智的新风俗。
“没关系。”江寄余说,“我们都知道不会因为今天晚上吃了一个苹果,来年就可以平平安安、一帆风顺,这只是一种祝福,希望你能够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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