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蹊也说:“在哪儿睡觉不都是睡觉,就留下来吧,大晚上的出去多不安全呐,你是想上社会新闻吗?”
江寄余哪里敌得过白老师和李成蹊两个人,进门容易出去难,盛情之下,根本就走不了。他知道白阿姨是了解他的家庭情况,专门来留他过年的,实际上,还有不少江寄余爸爸的战友,也都邀请过江寄余去他们家过年,江寄余全都拒绝了,他能照顾好自己,不需要叨扰别人——但他总是很难拒绝李成蹊。
“要是这个家里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未免有点太安静了,连个扑克都打不起来,还是有你在比较好,留下来吧,明天我们俩还能一起做卷子呢!”
江寄余犹豫再三,只能说:“谢谢。”
“是我要谢谢你呢。”李成蹊说,“好久没有过年这么开心了,又吃了饺子,又放了烟花,打斗地主还赢了这么多局,等吃个夜宵,春晚倒计时完了,就可以去睡觉了,特别好。”
江寄余在李成蹊家又待到了大年初一,白阿姨给他和李成蹊都送了一个红包:“新年礼物,祝你们前程似锦,考个好大学,不可以拒绝。这一年……大家都过得不容易,收下这个压祟钱,明年一定顺顺利利。”
“顺顺利利!”李成蹊拉着江寄余,一起给白老师拜年,“我们白老师新的一年也顺顺利利,更加漂亮,身体健康,生活愉快,心想事成,课上得越来越好!”
江寄余也说:“祝白阿姨新年快乐。”除了奶奶,他少有这种给长辈说祝福语的时刻,憋了半天,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词,只好把李成蹊说过的话又学舌了一遍,“身体健康,工作顺利,生活愉快。”
“谢谢小江,谢谢小成蹊。”白阿姨挨个揉了揉他们的头。
这时,门铃响了。李成蹊眉头一跳,她害怕门外是李医生,于是先跑了过去:“我去开门。”
透过猫眼往外看,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长得倒是很周正,李成蹊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是谁,她把门打开,只露出条门缝,有些戒备地问:“您是?”
男人看着李成蹊,声音温和:“我是江寄余的父亲,你是李成蹊吗?”
“江……叔叔?”李成蹊把门打开,冲里面大喊,“妈,是江寄余的爸爸!”
“您请进。”李成蹊忙给江寄余的父亲拿出拖鞋。
男人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不用了,我是来接江寄余回家的,感谢你们这两天照顾他了,真的非常感谢。”
说着,江叔叔拿出一个包得鼓鼓的红包,要递给李成蹊,把李成蹊吓得连连后退,求救似的回头大喊:“不用!不用!江寄余——”
江寄余跟白老师一起走出来,他看着门外的男人,沉默了两秒钟,才叫了一声:“爸。”
“哎。”江叔叔笑了,眼角出现一道月牙似的细细纹路,“爸爸回来了。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情绪很少有大起伏的江寄余,眼睛忽然就红了。
第65章 过年 3
江寄余的这段日子,用辛苦两个字来概况,并不算恰当。让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独自面对生离死别,送走至亲,生活于他而言可以说是残忍。
江奶奶病重时,他要学校、医院两头跑,尤其是江奶奶刚确诊癌症的前期,江寄余没能联系上父亲,面临巨额的医疗费,他必须学会圆融地低下头,向身边的亲友借钱,并挤出时间去打工还债。
那时一切都是未知,而未知才是最庞然可怕的事物,父亲什么时候传来音讯未知,奶奶的病什么时候会好起来未知,他的生活像深不见底的泥潭,江寄余每向前迈一步,都会被重重阻力压得喘不上气。
江寄余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早慧成熟,人人夸赞,但他明明不是天生如此,那都是生活给他的重量。
“没事。”此时的江寄余对父亲说,“您平安回来就好。”
这是他的真心话。
过去的一切都是过去,他经历过、承受过,不必再翻出来反复说。那些都是伤疤,江寄余确实痛过,但他扛下来了,伤口已经愈合,就没有再掀开的必要。
江警官原本没想过要进李成蹊家里,道了谢就准备带江寄余回家,未曾想不仅红包没送出去,还被白老师请进了家里吃午饭。
“大过年的,哪有客人站在门口不进来,连茶水都没喝上一杯的道理?”白老师跟江警官在家长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她看江警官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是刚回琴南就来这里接江寄余,父子两人要是这会儿回家,家里估计是冷锅冷炕,连外卖都没得点,说不定只能下两把挂面,未免让人觉得不忍心。
“李成蹊,去给江叔叔倒杯热茶。我这里饭菜都做好了,添双筷子的事,可别把小江就这么带走了,我专门给他炖了个鱼汤。我知道你们父子俩很久没见面了,但还是先把饭吃了,不差这一会儿,您说是不是?”
江警官站在门口,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但进门也觉得叨扰,他看向江寄余,准备尊重儿子的意见。谁曾想,他那个孤僻不爱说话性子沉闷的儿子,竟然主动领着他进女同学的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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