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斯怀是30号下午就来了北京,他到北京西站的时间是晚上六点,李成蹊赶巧了下午有最后一节课,她准备偷偷溜走,请室友代为周全。
室友问:“稀奇了,李成蹊竟然要逃课了,要去干啥。”
李成蹊如实道:“去高铁站接我一个高中同学。”
“男的女的?”
“……男的。”李成蹊看着室友发亮的眼睛,就知道她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就是好朋友。”
“江寄余知道这件事吗?”
李成蹊:“……”
室友们一个比一个夸张:“好啊,李成蹊,内外两手都要抓,之前真是小瞧你了,真有本事,去吧,好姐妹支持你!”
“江寄余跟我一起去。”李成蹊说。
“那他可真有气量。”室友们开始纷纷夸赞江寄余,“长得好,性格稳重,还很体贴,处处照顾你,你就真没点想法?”
李成蹊走了一会儿神,然后笑了一下:“那肯定是有的,偶尔吧,走在他旁边的时候也会想,大部分人都会在大学里谈恋爱,如果有一天,小江也跟别人在一起了,那……我们的关系大概会变得疏远。无论是多好的朋友,都比不上恋人间的关系亲密,他肯定要花更多的时间去陪伴她,而不是我。”
“对呀。”室友们纷纷撺掇李成蹊,“那你就应该主动把跟他的关系升华一下,李成蹊,现代爱情观可不再讲究什么‘男追女’‘谁先告白谁就输了’这一套,喜欢就要下手,别等着错过了再来后悔。”
“没有人会不喜欢勇敢的妹妹。”室友摸着李成蹊的头,“你啥时候能开窍呢?”
李成蹊很为难地皱起眉:“但我跟江寄余的关系,又不完全是你们说的那样,我会因为他跟别人在一起感到担忧,但只是一点点,如果小江真的找到喜欢的人,我也会开心。而且,怎么说呢,你们觉得我跟他合适吗?对我来讲,江寄余就像天上的月亮,我呢,就像地上的蜻蜓,月亮倒映在水面上,好像我们很近,但我只是一只蜻蜓,怎么飞都飞不到月亮上去。我们常常在一起,但我却觉得,陪伴我的只是水中的月亮。”
江寄余早晚是要回到天上去的。
“天啦。”室友惊讶不已,“李成蹊,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知道吗,你可是我们国关小甜妹,每天都元气满满,笑起来像朵可爱的太阳花,百分百理工男取向狙击者,我们跟其他系一起上的思修课,好几个男孩子偷偷要你微信。”
李成蹊摇头:“不要说好听的话哄我,我也不是外貌焦虑,就是……不知道。”
李成蹊的上一个暗恋对象是个冷脸酷哥,她曾经沉迷于他身上那种满不在乎的自由姿态,像辽阔无垠、暗藏汹涌的海,像逐浪横空、无拘无束的鸟,李成蹊把所有美好的意象都加在他身上,但十八岁的李成蹊忽然意识到,闻潮的肆意张扬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底气,他跟李成蹊这样的普通人不一样。
很多看似美好的东西,是靠着金钱和权势堆砌起来的,这就是所谓的“现实因素”。
李成蹊的暗恋就此无疾而终,她学会安静地坐下来为高考做准备,变得比谁都乖巧,以至于当她真正拥有了远离家乡的自由时,反而保留了之前的惯性,大部分时候竟然都跟江寄余泡在图书馆里。
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这么说吧,你觉得江寄余以后会跟什么样的女孩子在一起呢?”室友问李成蹊。
李成蹊想了一下,发现想象不出来:“她也许会很漂亮,很温柔,很聪明……这很难想象,我不知道江寄余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你真的不知道吗?”室友挑眉,笑得绕有深意,“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另一个室友接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成蹊红着脸,被噎得说不出话,半晌才支吾道:“不要这样说,假、假期……快乐,记得帮我签到。”
她逃也似的离开寝室,因为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她确实是不知道,某种程度上来说,李成蹊还没有成熟到能坦然地去畅想爱情、构建亲密关系。她表现得像是在害羞,其实更深层次的情感是恐惧,闻潮让她恐惧真实,李医生也让她恐惧爱人。
她跟江寄余是很亲近的朋友没错,但确实没有室友们说的那么夸张,如果今天跟她在一个学校的人是宋斯怀,那他们也会维持这样的友谊——李成蹊的搭档会变成宋斯怀。
江寄余只是站在了李成蹊建构的亲密关系边界线上,他们可以谈论任何话题,但江寄余是无法再向前一步的。
李成蹊保守而谨慎地给出了她50%的真心,那是她整个人最美好的地方,其余的那些拧巴、敏感、不自信、不坦荡,她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不会给江寄余看见。
宋斯怀从北京西站出来时,李成蹊和江寄余都没有看见,直到一个巧克力色的黑皮男孩,连蹦带跳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俩人都还一愣。
那人龇牙一笑,牙倒是很白:“瞎吗?你们俩——”
“宋、宋斯怀?”李成蹊结巴了一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整整军训了一个月啊。”宋斯怀说,“你知道吗,原来南方9月份,还能有37度高温,我一开始还会中暑晕倒,后来适应了,每时每刻都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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