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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就发生在一刹那。
    宫女扶起同伴和白姑,灯“嚓”一声点燃了,白姑为求逼真,还把嘴都磕破了,登时一嘴血,和她搭档的荷姑赶紧掏帕子给她,“哎哟。”
    白姑捂住嘴,此时床帐已经挂起来了,“苏瓷”钗环挂落,蜷缩痛吟,她也足月了,刚刚用银针刺穴过,是真的要生了,羊水和血腥味一起涌了出来。
    荷姑一摸床垫,“要生了,马上就要生了!软轿呢,快,快!”
    大家都急了,可不能在奉先殿生啊!
    软轿来得很快!不多时另一边的后门就被拍响了白姑扔了帕子,和荷姑拉棉被把“苏瓷”整个抱住,会武宫女直接把一人一头把她抬起,飞速冲了出去。
    把人塞进软轿内,火速掉头回长秋宫。
    冲进宫门,直奔小偏殿,赶紧把人抬进去,“烧水,烧水,拿干净棉布来,之前准备的东西都取来!”
    苏瓷会医,会临时调整脉息,她报月份是比实际的少了半个月的,所以明面上她现在才八个半月,还不到生产的时候。
    刚刚去了奉先殿没多久,就闹了这么一出,这负责看守苏瓷的御前禁军校尉是季元昊的心腹贺延及林永昌,这两个人不确定一下不放心。
    但他们是男的,男女有别,苏瓷再如何人质那也是杨延宗之妻,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两人也不能就这么冲进去看。
    好在徐皇后来了。
    徐皇后有着和贺延两人一样的打算。
    行,皇后亲自进去看,那得了!
    贺延林永昌拱了拱手,两人就立在廊下,徐皇后点头叫起,亲自进去了。
    一推门,一阵浓郁暖热的血腥味铺面而来,咬着软木的痛吟异常痛苦,连续两个铜盆从面前经过,里头是满满的鲜红血水。
    把徐皇后唬得够呛。
    她也就十七八年纪,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妇人生产,当时脸都吓白了,她捂住肚子,咽了咽,才往里走。
    等走到分隔内室和外室的垂帷前,她就不走了。
    ——杨延宗花了长达几个月时间给苏瓷找的这个替身,本人五官和苏瓷是四五分相似的,就是远没她本人精致,以及面相颇有瑕疵,但这些都是能够修饰的。
    杨延宗手底下本来就有擅易容者,苏瓷以前还提出了防水化妆品的概念被阿川采纳了去,最后经过一段不短试验,最后在妆粉里加进一种树胶和几种矿粉,达到了尚可的防水效果,就是对比起普通妆粉效果会没那么精细。
    不过,现在榻上的“苏瓷”,钗环散乱汗水淋漓,散发湿透黏在脸上颈上,口里咬着一横软木,青筋暴突,痛到五官扭曲变形,在加上有擦汗的白姑和锦被遮掩,徐皇后侧面这么远远乍一看,就是苏瓷没错了。
    内间血腥味简直冲得人头晕,徐皇后心脏跳得飞快,她用帕子紧紧掩住鼻子,探头往里定睛一看,一确认就连忙收回视线了。
    太可怕了,她用力呼了一口气,赶紧走了。
    出到门外,徐皇后面有菜色,冲廊下的贺延林永昌点点头。
    贺延林永昌放下心,对视一眼,两人随即就退回原位,继续巡守了。
    里头的白姑大松一口气。
    好了,接下来,只需再糊弄过荷姑和几个宫女就可以了,挺过这几天就可以了。
    ……
    再说苏瓷那边。
    最关键的第一步好不容易才完成了,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
    阿川阿照带着人,从昨天就等在这里了,终于顺利换下苏瓷,所有人都禁不住露出几分喜色。
    但这个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还得顺利离开地道,离开皇城范围,等顺利出了城,才算是大功告成。
    苏瓷看见一张张熟悉的面庞,也露出喜悦的笑脸,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肚子骤一疼,又一阵剧烈的宫缩。
    “快走!”
    她低声催促,脸上露出极痛楚之色,妈的刚才真不全是装的,她肚子里的小混蛋真的快要出生了!
    “你凑什么热闹啊?”再乖乖等半天不行么?真是个气人的小混蛋。
    苏瓷突然身体蜷缩,眉心紧骤,吓得阿川几个:“夫人!”
    “夫人?”
    “没事,”苏瓷忍痛吐了口气,“你家小主子快出生了,没事,走,咱们快走!”
    阿川等人这才放下心,但又另提起心,阿照一挥手,一行人立即快速往原路折返。
    苏瓷喘着气,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是淌水进来了。
    建造了足足几个世纪的老地道,又有很久时间都未曾维修过了,这地道不少地方都进了水,阿照他们膝盖往下都是泡在水里的,不过好在大部分暗门都还能使用,没有太影响这次的营救行动。
    虽然淌着水,但阿川一行人速度仍然极快,在地面上“苏瓷”被抬回长秋宫之时,他们就已经离开皇城范围了。
    最后他们是在一座王府出来的,益王府。
    这益王府前身是秦王府,太宗亲弟的府邸,占地极广,不过后人不争气,现在已经没有秦王府了,这座巍峨府邸被一分为四,除了益王府,还有一座公府一座侯府,一座公主府。
    益王府占地只有正常王府的一半,所以正常封王都看不上它,再上益王府后代虽比较平庸,但没犯错误,这益王府倒一直占在一环这块风水宝地。
    不过这倒给营救计划带来了便利,在阿川等人详细探过几个备选出口之后,最后杨延宗圈定了这个益王府。
    苏瓷忍过一波阵痛,出来就见旧桌旧椅,门外是有些斑驳的房梁地面,这是个锁起来的湖边小榭,阿川等人闪身一出,直接带着她在小树林飞掠而过,前头锣鼓声声丝竹不断,最后他们是混在一个戏班里顺利出了王府。
    苏瓷半靠坐在堆放道具的小车最里头,跟着戏班出了内城,进了戏班驻地后,他们马上就离开了,之后换了车,乔装一番,赶着一辆半旧的骡车往最近的西城门而去。
    苏瓷阵痛越来越频繁,她甚至已经见红了,人刚躺上车,鲜血立即濡湿了裙摆和底下半旧的褥子,阿川等人焦急万分,阿正抓着他弟:“小心些,快些,听见了没!”
    “嗯嗯嗯!”
    吃过一回大亏以后,阿川阿照十年怕井绳,断不敢在亲自带苏瓷过城门,于是挑来选去,最后选中了阿正年仅十四的弟弟。
    这小子生得老实,但实际十分机灵,功夫未过关,最多看着手脚灵活一点而已。
    他带着一顶破毡帽,赶着租来的骡车,焦急万分往城门口赶。
    此时城门口没那么多人,很快就轮到他了,城门吏懒洋洋问:“干什么的?”
    阿正弟弟哭丧着脸:“我嫂子要不行了,大夫说治不了了,让我赶紧拉回家见见人。”
    跟车的农家汉子哭得快断气了。
    城门吏恍惚记得,今天快中午时似乎还真进来过这么一车人,他撩起帘子瞄了眼,只见车内半躺的年轻妇人头上裹着沾血的麻布药巾,脸色青白得像一个死人,浓浓的白药味道都掩盖不住冲鼻血腥味。
    他放下帘子:“快回去吧!”
    面露不忍,挥挥手,示意快点回家吧,别耽误了。
    阿正弟弟哭着道谢,瘦弱的骡子拉着半旧的小车,哒哒哒往城外去了。
    躺在车内的苏瓷疼得满头大汗,但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个笑脸。
    总算出城了!!
    ……
    骡车换马车,速度快了起来,终于赶在暮色四合的时候,赶到了目标的罗乡据点。
    一冲入这个半新不旧的驿舍后院,阿川急声大喊:“稳婆,稳婆!”
    苏瓷被半扶下车,但不等她挪到干净的内房,忽听见院外一阵如鼓点般急促的马蹄声!
    是杨延宗!!
    杨延宗终于赶到来了,他一身无任何花纹的黑色布质扎袖劲装,风尘仆仆,快马大汗淋漓,湿透了前额脸颊和后背,他几乎是飞跃下马冲进屋内的。
    刚好和回头的苏瓷面对面。
    “瓷儿!”
    他重重喘着气,沙哑喊了一声。
    三个月多月之后,惊涛骇浪,夫妻团聚。
    他一个箭步上前拥住她,苏瓷仰脸露笑,伸手抹了抹他满额的汗水,“我回来了。”
    “好,好,太好了。”
    他哑声道。
    两人喜极相拥。
    只是不待杨延宗露出喜悦的表情,他神情一变,急道:“怎么了?”
    才看见,他便嗅到浓浓的血腥味,他一刹就分辨出来,这不是伪装,是新鲜的!
    她满额冷汗,脸色泛白,裙摆一片猩红。
    杨延宗大急。
    苏瓷却笑了,拉住他手将掌心覆在她的高隆的肚子上,“咱们这小混蛋要出来了!”
    ……
    产房外。
    杨延宗在焦急的踱步。
    他既喜又忧,这算足月了吗?他算算,才刚好够,又听里头说情况还好,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孩子居然赶在这个时候要出来了,真不乖,等他出来了,得揍他屁屁才行。
    杨延宗一边焦急等着,一边听阿川阿照禀报一路上的快生紧赶慢赶的惊险。
    最终在夕阳落下,最后一缕余晖照进堂屋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婴啼响起。
    在这个十万火急的关头,宣告了新生命的诞生!
    苏瓷生得很快,她阵痛其实已经很长的时间了,宫缩越来越频繁,差不多了,进去才两刻钟不到,孩子就生下来了。
    杨延宗直接冲了进去,一个襁褓被塞进他的怀里,稳婆喜道:“是个小公子!”
    “母子均安!”
    这简直是天籁之音了。
    母子均安。
    杨延宗慌忙展臂抱住,小小的婴孩,在他怀里挣动手脚,动作有力,哭声嘹亮,只匆匆裹了一件干净的棉布单衣作襁褓,身上匆匆抹了抹,还带着血迹。
    这小家伙来得太快了。
    小小一团,红红的,暖暖的,又这般的充满活力,襁褓很轻,但又很重,杨延宗把他抱在怀里,一刹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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