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一想到这个词儿,她止不住想咧嘴笑。
是的,她其实早就该死了!
她本应死于五年前的那场劫难。然而,有个人倾尽全力救了她,留给她的,却是此后无穷无尽的噩梦的困扰。
五年来,她始终过得提心吊胆,没有一天不在噩梦中度过。如今想来,还不如让一切在那时中止于她而言要仁慈些。
坐在审讯室的木凳上,池清双手交握着搁在腿上,第一天时尚且感到心悸紧张,如今只剩了木然。
门口传来咔哒一声,她本能地抬头望过去,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又很快灰暗下来。
走进来的人是单斌。
池清是在单斌家被正式拘捕的,由单斌出面,负责逮捕的警员做得很隐蔽,并未吓着果果,这一点让池清在绝望之余也深深感激单斌的细心。她曾经企望他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但在侦查人员丝丝入扣的盘问下,她发现倚靠单斌完全是个奢望。
单斌把一杯热茶放到她面前,而后无言地在她对面坐下。
几天不见,她急遽地消瘦了下去,原本还稍显圆润的下巴异常尖削,他瞅在眼里着实于心不忍。
从见到池清的第一面起,单斌就打心底疼惜这个女子,当然,那种情感又不似男女之间的情爱,也许她如迷雾一般的身世以及简陋不堪的生活状态在他心上引发矛盾的冲击,而形成了一股混合着悲悯与怜惜的情绪,这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是极为罕见的。他不止一次告诫过自己,不要被外表所蒙蔽,那是干刑警的大忌,但撇开职业的敏感性,他终究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常人。
这个案子从头至尾都是他负责在暗中跟进,只是,谁也没想到案情会节外生枝,半道竟会杀出一宗谋杀案来!
依马寿山的意思,在水落石出之前,单斌最好还是保持现在的旁观姿态,以防止池清产生敌对心理,并在条件许可的范围内给她所需要的帮助。
在察看了乏善可陈的审讯记录后,单斌决定亲自尝试去劝说池清,并征得了马寿山的同意。
池清静默地坐在他对面,脸上虽较其他人在场时要柔和些,警戒的神色却若隐若现。
“不用紧张,我不是审讯官,今天咱俩的谈话也不会被记录下来。”单斌温言向池清说明来意。
池清的脸上无动于衷,只是盯着杯口袅袅升起的热气儿发着呆。
单斌的目光紧凝在她脸上,“为什么不说话?”
池清怔忡了片刻,哑声道:“……他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单斌接口,很快又加了一句,“我相信你。”
简单的四个字竟让池清的情绪在刹那间有决堤的冲动,这几天来,她独自撑得太苦了。
“但是,”单斌缓慢地转过话锋,“光凭感觉,我不能帮你离开这里,你需要配合警方的调查。”
池清隐忍地抽了抽鼻息,把那一股热意给逼回去,心再度一点点地凉了下来,她承认,单斌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单斌慢慢向后仰去,靠坐在身后的白墙上,目光却一瞬不转地望着脸色稍异的池清,语气由凝重转向轻柔,“给你讲个故事吧。”
池清犹疑不定的面庞上闪过一丝诧异,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单斌,后者的脸上没有故弄玄虚,黝黑的面色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的声音低沉柔和,仿佛真的只是在给池清讲一个故事。
“几年前,我们局的刑侦科在警校招了个男孩,叫董弈航。人很聪明,就是太活泼好动,警局里规矩又多,他初来乍到时,着实给大家惹出了不少笑话。弈航不穿警服时,丝毫看不出他像个警察,这跟他的长相有很大关系,他生得比较秀气。”
听着他不着边际的讲述,池清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她觉得口很渴,那杯温热的茶逐渐对她产生了强大的吸引力,她的手慢慢摸过去,抚住杯身,捧起来,又低头啜了一口,暖暖的感觉瞬间流淌进体内。
“很偶然的,有一回赶上扫黄打非运动,弈航因为是新人,被派去在某家夜总会当卧底,临行前,领导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要沉着小心,不可毛躁,没想到他最终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我们这才发现,撇开粗放的个性,弈航其实是个胆大心细的好警察,而且,正因为他不像警察,才更具有迷惑性。再后来,他就从面上转到地下,成了一位名符其实的全职卧底。”
池清放下只剩了小半的茶杯,浑身都觉得暖和起来,也许因为单斌低柔的语调娓娓道来,她甚至有种错觉,仿佛他们就像是平常在家里闲聊似的。
“弈航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去抓捕一名在逃的毒贩。警方怀疑那名毒贩隐藏在某个大商户的家中。由于对方很谨慎,弈航初去时,很难接近。不过他是个灵活的人,没多久就找到了一个可以帮他搭建桥梁的人。”
池清的脸色陡然凝重起来,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脑子里拼命思考。
“那个帮助他的人,是一名钢琴老师。不过,她当时对此毫不知情。”单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睛早已从池清的脸颊上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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