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永忠被人抬回家来时,那张扭曲变形的脸!
原来,那些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猜测都是真的!
罗俊似笑非笑的颜面从虚无的幻境中逐渐清晰起来,那是怎样的一张脸,那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是她曾经的恋人,是她儿子的父亲!
他又是杀害她母亲的凶手,是害死永忠的主谋!
“不,不,不。”池清再也承受不住,她抱着自己的脑袋,身子不断地矮矬下去……成佳吓了一跳,赶忙俯身去拽她,“池清,你没事吧?池清?”
在这个深夜的人影稀疏的大排档里,池清再次崩溃,蜷缩在成佳怀里,揪着她警服的衣襟,哭得涕泪交流!
成佳的眼圈也被感染得发红,一味搂着她,轻拍她的背部,希望能让她由此得到缓解。她虽然没经历过池清那种痛苦,但同是女人,她能理解她的绝望与悲戚。
由始至终,单斌一直沉默地望着她们,他是间接给池清带来这些痛苦的人,尽管他知道此时说什么话最合适,但他忽然想,也许让池清痛痛快快哭一场不是件坏事。
曾经的仇恨,因为无疾而终而被她逐渐忘却,时常在脑海里沉渣泛起的,反而是与罗俊度过的那一段短暂而又缱绻的时光,前因后果皆被抹去,只有那最纯粹的一段,在无人辨识、辗转反侧的夜里,一遍遍在心头滚过,从曾经的疑虑上碾压过去,从曾经的仇恨上碾压过去,徒留思念,越积越厚……然而,终究要醒来的,或迟或早。
池清的心早已疼得麻木,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对罗俊抱有任何幻想了,哪怕是潜意识里的。
哭泣耗掉了池清大半的精力,累倦至极的她,吞咽掉苦涩的往事,泪眼婆娑地望向静静躺在一边良久的那张纸,那不仅仅是一张纸,更是她的一个无法挣破的梦境,撕扯不碎、如鬼似魅……她明白自己应该走向何方,那是她唯一的出路,是她跟果果唯一的出路。
终于,她把那张纸拿在手里,又迅速地递给单斌,艰难而苦涩地吐出了两个字,“是他。”
单斌单手持纸,眼里的坚毅堆积弥深。
7
赵仁发为罗俊做事多年,却甚少与罗俊同车,更别提是这么紧挨着坐了,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合适,浑身觉得不自然。
“老板,来一根?”他掏出随身带着的烟盒,殷勤地递向罗俊。
罗俊睁开半眯的双眼,低头瞥了一眼,摇头,他不喜欢在密闭的空间里抽烟。赵仁发见他拒绝,自己也不好意思独享,只得又讪讪地把烟收好。
罗俊睨向车窗外,他们正沿着山路蜿蜒而下,往西南方向迅疾驶去。
他的心里没来由涌起怅然,当然是因为果果,此次一别,不知再见该是何年何月了。一想到那个乖巧的孩子,罗俊的心底蓦地柔软成一片。
他的手伸进裤兜,摸索到临行前果果赠予他的那枚纸蝴蝶,他把它握在掌心,拇指顺着蝴蝶的外形缓缓摩挲,仿佛是在抚摸果果纤细的脖颈。
“这是思桐的爸爸折的,他很厉害的,他是个警察!”
“单叔叔对我跟妈妈都很好,妈妈说他是个好人……”
“思桐说单叔叔专门打坏人,他拿枪的样子可神气了!”
果果稚嫩的嗓音蓦地在耳边响起,罗俊眉头微皱,仿佛有什么东西绊住了心,他觉得难受,手上用力一捏,那只蝴蝶在掌心里无声地扭曲成一团。
赵仁发看看手表,兀自嘟哝,“快半小时了,那帮警察差不多该到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他瞅了眼罗俊,鼓起勇气试探地问:“老板,俞小姐该不会……一个人去吧?”
罗俊扯回思绪,目光直直地投向正前方,半晌没有言声。
以海棠的聪慧,是事能猜透那个电话正是来自他的七日承诺呢?但即使她有所领悟,也不至于愚蠢到会独自行动的地步。
所以,他算准了姓单的警察会首当其冲地亲临现场,这正是他希望的结果。
单斌大概至此也预料不到这场游戏实则是为他精心准备的罢!
他跟单斌素未谋面,然而即使隔着遥远的时空距离,罗俊依旧能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危险气息!
单斌是一个冷静理智的猎人,从不气馁和放弃,正嗅着每一丁点的蛛丝马迹,一步步向他逼近!
当然,罗俊很清楚,如果没有海棠跟果果的事,单斌再怎么努力,也无非是原地踏步,他们彼此碰触不到,他也就无需将单斌放在眼里。
罗俊没有想到的是,单斌会从海棠身上找到突破口,他用攻心术接近她,自然而不露声色,令海棠毫无戒备,几乎就要爱上他!这是让罗俊切齿和无法忍受的!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罗俊已经非常明确,单斌,必须死!
罗俊重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每到大事来临之际,他感到的从来不是恐慌,而是异乎寻常的镇定。
思绪,却无法自控地漂游纷飞。
如果海棠没有报警,他是否会感到欣慰?
可是,这可能么?
罗俊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就在他跟海棠见面后的第二日,蒙查就辗转给他发出了讯号:中国警方的触角已经伸向泰方,而调查对象正是他罗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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