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澄
第1章 .初到
何兴家感觉自己是被什么东西舔醒的,他艰难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前的是一颗硕大的狗头,他被这突然进入视角的狗头吓得倒抽一口气,好悬没又过去了。
“咳咳!”何兴家猛地咳嗽了几声,结果牵动了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他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受伤了,摸了摸最疼的头部,摸到了一手血,动一下全身都疼。
他还没太搞清楚自己此时的状况,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躺在草地上,记忆中最后应该是碰到了一场大桥断裂的事故。然而现在,他只想找人赶快来救他,他试了试,想要呼救,结果稍一尝试用力发声,就感觉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没奈何,他转动眼珠四处看了一圈,还是只看到了那颗狗头,或者说那只黑色的大狗。他想让狗去叫人,但是他和那只狗脑频率明显没在一个波段上,他努力了半天,那只狗都只是伸着舌头静静地看着他。
何兴家此时只恨自己那坑爹的天赋,为啥是能听懂动物说话,而不是动物听懂他。是的,他就是这么有语言天赋,能听懂动物的语言,可是放到这会儿却没有一点用。
他勉强抬起手指着从头上流到脸上的血对大黑狗说道:“兄弟,帮我去叫个人吧,我再流血就要流死了。”
大黑狗冲他“汪汪”两声:“这个人可真脏!”
随后上前来舔了舔他的脸。
被舔了一脸吐沫的何兴家:“……”
我谢谢你了,你可真是个爱干净的狗。何兴家再接再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面,示意自己动不了。
大黑狗又冲他“汪汪”两声:“我也喜欢躺在这儿晒太阳。”
随后往他旁边一躺,还漏出个肚皮,惬意得不行。
被认为是晒太阳的何兴家差点没呕出一口老血。他深呼吸了一下,费力地从地上摸到颗小石子,忍着头疼用力一扔,又指了指远处,示意它帮自己叫人。做完这几个动作,他冷汗都出来了。
好在大黑狗这回成功的跑走了,可片刻后它又回来了,吐出嘴里的小石子,又冲他“汪汪”两声:“看,我把石头找回来了,我聪明吧。”
合着你以为我在跟你玩游戏呢,你这二货!何兴家这回终于没抗住,两眼一番,晕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伤太重还是被气得。
没多久他所在的位置就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狗叫声,远处地里干活的人都听到了。
何兴家再次醒来时,是在一间屋里,醒来后就感到头晕恶心,屋顶都打着旋的转,看来是有些脑震荡了。他摸摸头,头上已经包扎好了,应该是得救了。
他稍稍松了口气,开始查看眼下的处境,这才发现脑子里多出了一个人的记忆。梳理完记忆后,何兴家面色复杂,他竟然穿越到了七十年代的农村。
而他原本是出生在80年代的偏远小县城,父母早逝,全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奋斗,才在大城市里站稳脚跟。穿越前何兴家刚刚混到大公司的高层管理,结果因为一场大桥断裂的事故,出了意外,来到了这里。
这可真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回到原点都不算,还得是倒退几十年的。想到那些影像资料里记录的六七十年代的艰辛,何兴家惆怅地叹了口气。
而他之所以一来就是受伤的状态,还得说到这具身体的原身,也叫何兴家,是南平公社大岗村何金旺家的四小子。从何兴家继承的记忆来看,原身每次一到农忙时,就会借口受伤躲避劳动,而这些伤都是原身自己“控制”的。
这不夏收才刚开始没两天,原身就故技重施,为了躲避农忙,从山坡往下就地一滚,本来山坡也没多陡,是不会有什么事的,顶多是个皮外伤,可原身大概夜路走多了,总能见到鬼,他好巧不巧的脑袋磕在了石头上,就这么过去了,然后现在的何兴家就来了。
回看到这里,何兴家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说原身直接过去了,就是他刚一来到这里,也差点过去了,被狗气过去的。
这时,房间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中年妇人,手里拿着个碗,见他醒了,很是高兴。
“小四,你终于醒了,杨老头说你伤到了头,要躺着好好休养才行。”
何兴家从记忆中认出这是原身的母亲李二英,学着原身说话:“娘,你不用担心,都怪我不小心,从山坡上也能摔下去。”
何兴家也是无奈,只能帮原身把谎圆下去了,不然还能怎么着,说是自己从山坡往下滚的?他可不想替原身背这个黑锅,虽然可能也没几个人认为他不是故意的,但人总得要遮羞布的不是。
“你说你也是,大早上跑山坡上做什么呢,摔下来受了这么重的伤,要不是黑子跑地里大声叫唤,兴许都没人知道。杨老头说你再晚一点,就得直接拉县城急救了。”李二英心疼地埋怨道。
“啥玩意?黑子跑地里大声叫唤?”何兴家睁大了眼,面色古怪地说道。
“可不是,这次多亏了黑子救了你呢。以前葛老头在的时候,就说黑子打小就聪明,现在看还真是。”
黑子原本是村里葛老头打它出生起就抱回来养的狗,结果养了没两年,葛老头突然死了,不是没有别的村里人想把黑子抱走养,但是黑子念旧,哪都不去。这一年多来大伙时不时地会去喂一下黑子,到现在它也三岁了。
它聪明?它差点没把自己气死!何兴家还真没想到,他晕过去之后,这狗还知道去叫人,看来还没蠢得无可救药。
说完了黑子,李二英把碗捧到何兴家面前。
“小四,娘给你打了个鸡蛋,放了红糖,你赶快吃了吧,杨老头说你失血过多。”
何兴家摸着空空如也的肚皮,勉强抬头,三两口把红糖鸡蛋吃了,刚躺下就一阵头晕恶心,硬是忍着没吐出来。这年月红糖和鸡蛋都是金贵玩意儿,说啥也不能给吐了。
李二英见他吃完了,满意地收了碗,叮嘱他好好休息,就出去了。
何兴家这一趟就是小半个月,等他能出屋走动时,夏收都快过去了。
早上大队长何有树刚刚给村里人做完了动员工作,说是夏收就快结束了,让大家加把劲,争取赶在下雨前抢收完。
何兴家此时正坐在小山坡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望着不远处还没收完的金色麦秆出神。虽说已临近傍晚,但还没到下工的时间,不远处麦田里仍能看到很多劳动的身影。
说起来大队长何有树还是他的本家堂叔,看着何兴家长大的,自然对原身的套路十分清楚,这两天看他人没什么事了,害怕别人说闲话,今天一早专门叮嘱他明天也要和大家一起上工,哪怕夏收没剩两天了,好歹也算他参与了。
何兴家一直坐到天色完全暗了下去,田地里已经没人了,家家户户都开始生火做饭的时候才站了起来,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去。要说何兴家这个人,因为小小年纪自己打拼,也算尝尽人情冷暖了,早就练就了一副厚脸皮,适应性极强,躺了这么些天心态也差不多调节过来了。
之所以一直坐到现在,除了感叹几声外,主要还是考虑今后的出路,总不能真的面朝黄土背朝天过一辈子吧,何况他上辈子再怎么样也从来没干过农活呀,这具身体原来整天偷奸耍滑的,看着也不是个干活的料。
何兴家上辈子的成长经历也没机会让他学习什么特长,要说唯一有的也就是那项天赋了。想起天赋,又想起那只叫黑子的大黑狗,它似乎是那天跟自己“玩”了游戏,和自己熟起来了,自己去喂它时,它还挺高兴,还想跟自己玩“晒太阳”、“扔石子”的游戏,何兴家也是一言难尽。
一边想着这些,何兴家一边走进了院子。刚一进去,耳边就响起了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呦,这四弟受的伤也是稀奇,下不了田地,却能一天到晚在外面待着,也不知道留在家里帮着干点活,老大个人了……”
何兴家的大嫂张大妮还没说完,就被他大哥何兴国拉了拉衣摆,停下了后面的话。张大妮一眼瞪过去,何兴国立马讪讪地缩回了手。
不过她到底没再说什么,何金旺一声“开饭”,大家就迫不及待地坐下开始吃饭。
何兴家从始至终都没理会张大妮,像没听到似的,倒点水洗了手直接坐下开始吃饭。饭菜一如既往的清汤寡水,窝窝头都拉嗓子,幸好因为他受伤的关系,这段时间还能有个福利待遇,老娘隔个两天就会给他碗里加个荷包蛋。
说起这何家,何金旺和李二英两口子总共生了六个孩子,四子两女。老大何兴国,媳妇张大妮,已有了一子;老二何兴民,媳妇秦盼弟,已有一女,如今又怀了一个;老三何娟已经嫁出去了;老四就是何兴家,今年20岁,还未娶妻;老五何兴业比他小一岁,在县里念高中;老六何燕,今年16了。
何金旺两口子平时也说不上对女儿不好,但是显然更重视儿子,尤其是下面两个小点的,当初生了老三后隔了几年才怀了何兴家,是以老大老二孩子都好几岁了,何兴家还没结婚。再加上原身长得好,打小嘴就甜,老五何兴业又有出息,在县里读书,何金旺夫妻难免更偏向他们两个。
如今何兴业不在,何兴家就能够独得“宠爱”。李二英想着他明天要去上工,担心他没好全,让他多吃个鸡蛋补补。何兴家这边刚咬一口,就听到吸口水的声音,他一抬头,对面小侄子大虎和侄女大丫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前一段他伤没好在屋里躺着,李二英每次给他加鸡蛋都是端到屋里给他吃的,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当着大家的面开小灶。然而何兴家向来是个脸皮厚的,觉得东西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越省只会越穷,自己身体好了,才能想办法挣钱养家。所以他看看对面两个小的,又看看碗里的蛋,面不改色地把鸡蛋一口吞下去了。
这下可好,大丫是没怎么样,默默低头吃饭去了,可大虎平时也挺受宠,见四叔光自己吃鸡蛋,没有他的,吵闹着也要吃。张大妮早看不惯何兴家自己吃独食了,便纵容着大虎吵闹,没制止他。
最后还是何金旺看不下去了,一拍桌子,喝道:“别闹啦,赶快吃饭,一会儿还有事要说。”
张大妮原本一脸不忿,听到最后一句,突然变了脸色,老老实实地哄着大虎吃饭去了。何兴家看了其他人一眼,发现他们也都脸色各异,尤其是老大夫妻和老二夫妻。
何兴家若有所思,看来他没回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第2章 .晕倒
吃完了饭,原本平时都是各自休息的时候了,毕竟累了一天了,第二天还得上工。但是今天何家人除了两个孩子,全都聚集在了饭厅里,一人搬个小板凳坐着,仿佛要商量什么大事似的,脸上隐隐带着兴奋。
李二英看秦盼弟大着肚子坐在这儿,怕她出什么事,又觉得何燕年纪还小,没必要也在这儿陪着,于是开口道:“燕子,扶你二嫂回去早点睡吧。”
“我不要,我都这么大了,家里的事我也想知道。”何燕立马拒绝道。
秦盼弟也强打精神,说自己没事,现在还不困,生怕让她走似的。
李二英见状,大概猜到了她们的心思,也没再说什么。
见众人都安静下来,何金旺才将事情缓缓道来。有一回何金旺去县里给何兴业送东西,路上碰到个孕妇摔了一跤,都见血了,他连忙帮着把人送到了医院,幸好送得及时,孕妇和孩子都没事。那孕妇的家人非要感谢他,他推不过,只得留下了生产队和名字,匆匆离开了。
原本何金旺想着那家人顶多是送点吃的用的来表示谢意,谁承想今天干完活从地里回来,见到有人在等自己,是那个孕妇的丈夫。人家的确是送来了些点心、饼干之类的精贵东西,除此之外还给了个县里屠宰场临时工的名额。
原来那孕妇的公公是县里屠宰场的场长,他们家三代单传,很是感激何金旺救了那个孕妇,想着农村人杀猪应该没问题,就破例给了他们一个名额。
“那场长的儿子说要是干得好的话,以后是有希望能转正的。”
众人原本就一脸期望,听了何金旺最后一句话,更是激动不已。
这下何兴家倒是明白他们今晚为什么这么反常了,恐怕那个场长儿子找来时,他们都撞见了,就算不知道具体说了些什么,也大概有些推测。在这个时代,能当工人别提多光荣了,对村里的人来说,能去县里上班,都是有本事的人,腰板都比别人直,更别提以后有可能转成正式工,成为城里人了。就是何兴业,上了高中出来,考不进那些厂里的话也没法当工人。
何金旺观察着众人的表情,继续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只有一个名额,到底让谁去。”
这话一出,原本兴奋的几人脸都僵住了,一时间全都沉默下来。
半晌,还是张大妮最沉不住气:“我们大虎他爹是老大,为家里付出最多,怎么也该从老大开始吧。”
秦盼弟见公爹没表态,生怕就这么定了,不停地给何兴民使眼色,示意他说话,然而何兴民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没出声。
秦盼弟无奈,只得小声道:“人家要的是个会杀猪的,以前六叔杀猪的时候,兴民都有去帮忙的。”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咱们这些村里人,以前杀猪的时候谁没在一边看过,搭把手什么的,这能有多难!”张大妮听了秦盼弟的话不服气地反驳。
何兴家从刚才听到她俩在那讨论杀猪起,表情就很是怪异,这还得说到他那能听得懂动物说话的能力了。
记得上辈子还小的时候,他告诉父母动物说了什么,父母都不相信,以为是他幻想的,后来大一点能表述清楚了,父母一再验证后,才相信了这件事,并且叮嘱他不要再告诉任何人。
父母去世后,他就独自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了。毕业后在充满钢筋水泥的大城市打拼,整天和数据打交道,他既不养动物,也不在动物园工作,这个能力其实对他没什么影响了。偶尔听到两只鸟聊天,他只当是两个人在那八卦了。
可这绝不意味着他能够去杀猪!你想啊,你把猪绑好了正准备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猪在那惨叫着,本来语言不通吧,只当没听见了。
可现在语言通了,你刚拔出刀,那边叫道:“救命啊!杀猪啦!”
你咬牙把刀插进去,那边临死前最后呼喊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杀猪魔!”
这简直和杀人的既视感一模一样好不好。何兴家正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突然听到“嗷”一嗓子,把他吓一大跳,简直跟给他想象的画面配音似的。
他转头一看,张大妮正拧着何兴国腰间的软肉转圈呢,估计是刚才他走神时何兴国说了什么让她不满意的话。
“好了,去屠宰场上班也要等到夏收以后了,今天天晚了,都回去休息吧。”何金旺拍了拍桌子,让众人散了。
天刚蒙蒙亮,大伙就起床准备去干活了,中午的太阳太毒,都想赶在中午前,多收些麦子,所以现在上工时间也早。
何兴家也不情不愿地起床了,何有树既然说了让他今天去上工,他总不好违背,毕竟人家也是为他好。
至于昨晚的事最后也没讨论出结果,何兴家也能理解何金旺和李二英,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工作给谁都不合适。
不做庄稼汉,不知农民苦呀。何兴家才上工干了没一会儿,就汗流浃背,头晕眼花,而且总觉得浑身都是扎扎的,特别不舒服。勉强坚持到快中午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天热中暑了,还是头上的伤没好全,看人都是重影的,最后华丽地晕倒了。
李二英见何兴家又晕了,吓坏了,忙让老大老二把他抬到阴凉处,找了村里的赤脚大夫给他看看。赤脚大夫杨老头给他检查了下,说他就是伤没好全,还有些虚,累着了。
何有树听说了也是无奈,见二嫂子李二英眼巴巴地看着他,只得叫他们把何兴家送回去,继续养伤了。
麦田另一边,专门划了块地给城里来的知青,大岗村生产队不算大,这些年来了还留在这儿的知青总共也就9人,其中一个娶了个村里的媳妇,平时不在知青点住,剩下的8人4男4女,如今都聚在这里,包得严严实实地在割麦子,只是除了来得最早的老大哥陈阳以外,其他人干活都不怎么麻利,磨磨蹭蹭的,进度明显比旁边村民慢了许多。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休息,大家都聚在树荫底下,掏出早上准备好的干粮开始吃饭,干完活后谁也没精力再回去做饭了。
潘晓晓坐到程茵的身边,两人都是去年刚来的,平时比较要好。她是个活泼话多的性子,干了半天活也丝毫不影响她八卦。
这会儿她正给程茵传播她新得到的消息:“茵茵,你知道刚才那边乱了一阵是因为什么吗?”说着不等程茵回答就自己接着道:“有人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