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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反, 刺目的光芒唤醒了他的魂魄。
    他像一缕青烟, 浑浑噩噩的飘荡在半空之中,跟随着这束莫名的光芒一路向前。
    掌心传来微微的刺痛, 他低头,看见了那缕花白的头发。
    李文演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身处在一处宅院的上空, 触目所及都是美轮美奂的景象。
    嶙峋的假山,清澈的小湖,错落有致的庭院。
    一看便是个大户人家。
    连院中做事的婢子和仆从都是步履平稳、极其规矩的。
    一个妇人的惊叫突然打破了井然有序的一切。
    “快来人啊,夫人要生了——”
    “快去叫产婆来!你们几个,速速去烧滚水。”
    “夫人,莫怕——知府大人他马上就回来了。”
    “生了!母女平安,夫人生了个健健康康的小娘鱼!”
    一个稍有些胖的中年男子身着正三品官服,拨开簇拥的仆从,面带焦急地一路狂奔。
    听见下人报喜,他脚步一顿,继而抚掌长叹。
    “哎呀!我周家终于有女娃娃了!夫人辛苦!”
    说完,他下令给府上的人都加了饷银,急吼吼地去看自己的女儿和妻子。
    漂在这座宅院上十几天后,李文演彻底从他们的生活中读懂了眼下的情形。
    这便是她的来生。
    她这辈子很幸运,托生成了苏州知府的女儿。
    这个知府虽然生得其貌不扬,甚至身形还有些臃肿,但为人做官却都是一等一的清廉雅正。
    家中只有一个正房夫人,夫妻两人琴瑟和鸣二十余年,膝下已有三个儿子,都是成器的。
    合家上下没有寻常富贵人家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不说,这个女儿的降临更是叫全家人都盼了多时。
    连周妙宛这个名字,都是周知府翻遍了诗词歌赋,算了不知多久生辰八字才取出来的。
    这一世,她在期待和爱中诞生。
    看见周家人对她如此上心,李文演忽然就想到了上辈子,周妙宛也是如此对待弦月。
    她曾缺失的亲情,终于在这一世兜兜转转的弥补在了她的身上。
    周知府已经四十多了,但是不妨碍他每天回府,还要乐颠颠地给女儿当大马骑。
    周夫人治下严谨,偌大的周府被她管得服服帖帖,可在小女儿面前,眼底的温柔浓得漾都漾不开。
    她的三个哥哥就更夸张了,对于母亲刚生下来的小妹妹是既好奇又不敢轻举妄动。
    待到小女娃长大了些,会开口说话了,甜甜的一句哥哥就叫他们三个闹翻了天。
    “你浑说!小妹明明是在叫我。”
    “大哥,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都不持重,还跟我抢呢?”
    “要我说,别吵了,妹妹明明叫的是我,对吧。”
    周三哥如今也十二岁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递给小妹妹一颗羊乳豆。
    周知府悄悄出现在他们身后,给他们三兄弟一人一暴栗:“闹什么,课业都完成了?”
    他黑着脸,可周家兄弟不怕他,甚至笑道:“爹这么大人了,居然还呷醋。”
    “小妹妹先学会叫娘,再学会的叫哥,咱爹可不就醋了嘛!”
    三兄弟哄笑。
    周知府解开腰间玉带要揍人。
    而小小的周妙宛不明就里,也跟着哥哥们一起笑。
    周知府脾气好,本来就只是佯怒,否则儿子也不敢这样没大没小地和他开玩笑。
    见小女儿笑了,更是没了脾气,他丢开玉带,把她抱在了怀里。
    “呀,我们宛宛爱吃羊乳豆,那爹爹给你买一车来。”
    小女娃还听不懂大人说话,但是她能感受到自己被温暖的情绪包裹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身边的亲人,咧嘴又笑开了。
    周大哥凑过来说:“爹,小妹妹都不哭,只会笑,我说予同窗听,人家都不信呢。他们都说自家妹妹这么大的时候,都是哭包。”
    周知府看着女儿的眼睛里满是柔情。
    她眉目生得很像年轻时的夫人。
    他说:“我们宛宛是有福相的,当然爱笑。”
    他的女儿,一定是有福之人。
    ——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就这样在全家人的宠爱下长大了。
    周妙宛已经十二了,她渐渐抽了条,出落成了姑娘的模样,在父母的疼爱和三个哥哥的偏心下,养成了一副有些娇蛮的性子。
    偏偏她一出口就是温声细气的吴侬软语,使小性的时候都像撒娇。
    李文演的意识也飘了十二年了。
    这些年里,他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是清醒的。
    与传说中喜阴畏光的传闻不同,他只有在阳光最烈的时候,譬如正午,才有些零散的意识。
    他能捕捉到的每一个琐碎片段里,周妙宛几乎都是开心的。
    到现在为止,她人生最大的伤心事,也不过是上课打瞌睡被先生打过一次手板。
    春末夏初,李文演飘在槐树梢上,看着不远处的小湖畔,十二岁的周妙宛在湖边玩水。
    日头很大,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显得她肌肤雪白,白到有些耀眼。
    这一片小湖还是周知府特地为小女儿引来的活水。
    原先府里也有一个小湖,只不过都是死水,周妙宛无意间说了一句觉得没趣,周知府知府便找来能工巧匠,从毗邻的河里挖地下渠,引了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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