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远见秦妍琼无甚大碍,忙大步过去,将狠狠摔了一跤的秦修磊扶起来。
后者低声道了句谢。
秦明远微叹了口气,拍怕他肩膀。
另一头,坐得最远的老太太也是吓得不轻,顾不得身体虚软,扶着凌氏、玉缎的手颤巍巍走过来:“妍琼,妍琼,你没事吧?”她慌里慌张地仔细察看抽噎不止的秦妍琼,确认她没磕着碰着,才松口气,“唉……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祖母,”秦修磊跪了下来,“修磊可否说几句?”
老太太看向他,犹自搂着秦妍琼的唐氏更是紧张不已。
“祖母,大妹妹已经嫁入宁王府,甚至已经为宁王孕育了嫡子。”秦修磊隐忍道,“不管如何,我们已经跟宁王府绑在一起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把宁王推上——”
“妍书不赞同。”秦妍书打断他,语气极为严肃,“《大衍刑律》有言,凡谋反及大逆,但共谋者,首从皆凌迟处死,祖父、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异姓,及伯叔、兄弟之子,不限籍之异同,年十六以上,不论笃疾、废疾皆斩。年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姊妹、若子之妻妾,给付功臣之家为奴。”
她看向秦修磊,“大哥读书比我多,不如解释一下什么叫‘谋反及大逆,但共谋者’的定义?”
秦修磊哑然。
秦妍书也不理他,转身朝秦明信福了福身:“大伯,您为官多年,可否给大家说说,朝廷如何判定共谋?”
秦明信眯眼:“我们何曾提及要做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秦妍书语气淡淡:“倘若我们家,只是大姐姐的姻亲,自然不会触及大衍朝律例。”声音一冷,“倘若我们接连将家里姑娘嫁入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大人、通政司通政使大人,加上位居吏部左侍郎的大伯您……”
“您看,朝堂的钱袋子、皇上的喉舌、以及,朝堂人脉……还有尚且年幼的弟弟妹妹们。”她一字一句,“您觉得,还不到知天命的皇上,会不会觉得你们在做什么谋逆之事呢?”
秦明信震悚。
“妍书一小姑娘都能看出来啊,你怎么就、怎么就被那从龙之功冲昏头脑呢?!”老太太悲从中来,“老头子走的时候,千叮万嘱不要再踩进去,你为什么非要撞那南墙……”
“大伯,你们太急了,也做得太明显了。”秦妍书垂眸肃语,“倘若继续,秦府灭亡之日不远矣。”
***
分家之事自然不了了之。
秦妍琼那天被扑倒,擦伤了胳膊,相看人家的事情也暂且搁置。
老太太胸痹了一回,请过大夫后被告知需要静养调理。
不用出去参加宴会,又暂且不用担心秦妍琼的亲事,秦妍书也算歇了口气,日日不是去松鹤院照看老太太,就是窝在房里看书——闹了那么一场,秦妍琼对她怕是心有芥蒂,她就不去讨这个冷脸了。
因着几位长辈情绪不好,秦府气氛严肃又沉闷,连秦妍书那调皮的小弟秦修诚都不敢捣乱,安分了好几天。
这日,下值归来的秦明远正要翻看书籍,发现书房里缺了几卷的《大衍律》,思及那天争吵的场景,他转头问书僮:“这还有几卷书呢?”
书僮恭声答道:“三姑娘取走了。”
秦明远皱眉:“她经常过来取书?都看的什么书?”
书僮回忆一番,摇头:“没看别的,就看完了《户律》,最近在看《刑律》。”
秦明远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挥挥手让书僮退开,自言自语道:“她最近怎么都看这些个……”
对此,秦妍书完全不知道,或者说,她并不放在心上——秦明远对她这个不需要科举的女儿向来是放任的,不拘她学什么看什么,只一点,书法必定要能见人。
所以,第二天,凌氏带着人过来给她收拾行李时,她吓了一跳,忙问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的,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爹的意思呢,让你带着你祖母、妍琼去乡下住几天,散散心。”
秦妍书眨眨眼。下乡?
“哦对了,你爹特地嘱咐我了,不许你带一本书,只许带临摹用的字帖跟笔墨。你最近是不是懈怠了,字都没练了?是不是还退步了呢?我瞧你爹提及你的字时,脸色那个臭呀……”
秦妍书:……
不提字,我们还是好母女!
第012章
秦家在京郊有座小庄子,有些偏远,却胜在有山有水,日常也打理得不错,秦明远经常都会带些朋友过去小住几天,吟诗作画,写文论道,其乐无穷。
秦妍书他们几人来的正是这处院子。
其他人不是有职在身,就是要读书,皆不能出城。而唐氏要管家,凌氏要照顾修然、修诚两兄弟,故而这次出门,还真是只有老太太,并秦妍琼、秦妍书俩姊妹。
出京后路就不太好走,摇摇晃晃的,加上这次出门没带一本书,秦妍书干脆在身周塞满软枕,闭着眼睛小憩。
对面的秦妍琼欲言又止,看了她几眼,抿了抿唇,转过头去,揭开竹帘看路上风景。
一路颠簸,临近中午抵达庄子。
老太太毕竟年纪大,即便车架内铺得柔软舒适,颠了一路也有些受不住,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去歇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