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一边拉着人就朝外面走去。
“细细论起来,你我也有六七年的光景没见了。我倒十分想念小时候你在宫里伴读的日子,那时候的你可比现在有趣许多。”薛宝仪想到那时候白白软软、胖乎乎的小丫头,不由轻笑了声,“我生母不受宠,宫中捧高踩低,别的公主早早就有了玩伴陪读,我却从来形单影只,还是太皇太后留意了,才叫你进宫来。”彼时的穆侍郎尚只是翰林院一个小小的编修,穆湾湾的身份十分低,但给一个不受宠的小公主做伴是足够的。薛宝仪隐约记得,穆湾湾初次进宫该只有五岁,人小鬼大的,半点儿也不因为身份低就自卑畏缩,反而胆子大得很,对上那些受宠的皇子半分不退让,甚至还仗义出手护了她。
穆湾湾对这些记忆模糊,听薛宝仪提起,记起一些,只撇了撇嘴道,“公主别欺负我年纪小不记事儿,那时候分明是你怂恿我,我才会用坚蚕去吓唬人的。”穆湾湾幼时曾在晋川老家待过一段时日,被穆家老太爷拎着一块儿在田垄里翻过坚蚕去钓鱼。那坚蚕滑腻可怖,哪是养在宫中金尊玉贵的皇子公主们见识过的,一个个瞧见了都吓得嚎啕大哭。而这也是穆湾湾后来被遣送出宫的原因。
薛宝仪道,“你倒是记得清楚。”
那会儿她们兄妹三人因为生母只是个笔墨宫女出身,在宫中活得跟小透明一样,任凭是谁都可以来踩两脚。直到她大着胆子在曾经的太后娘娘如今的太皇太后面前晃了下,他们的日子才稍稍好过了些。但是,收敛的只有宫女太监,遇上宫中其他的皇子公主,他们仍只有受欺负的份。
不过,先帝病重,她那些几个皇兄们因为太过心急,被废的被废,被赐死的皇陵上荒草都长得几尺长了。没有料想到,最后荣登帝位的会是过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薛澜。
御花园中繁花似锦,花丛间蜂飞蝶舞,薛宝仪牵着穆湾湾在凉亭落座,道,“虽然从前的日子苦了些,但却让人惦记怀念。”
薛澜登基称帝,可实权却大部分都被摄政王握在手中,他们兄妹看似荣耀无边,但还是受制于人,被压得几乎要喘不过来气。
太皇太后虽有心帮助惠安帝收回权柄,可后宫不得干政,最终也只想出个结姻亲的法子。
因想起即将开展的选秀,薛宝仪的目光忽而落在穆湾湾的身上,“如果我没有记错,湾湾你的名字应该也在秀女名册上?”说着,她弯唇一笑,“若是你能入宫来,可太好了。”
“公主,名册定了就不能更改吗?”穆湾湾却如此问。
薛宝仪面上的笑容微收,盯着穆湾湾,问,“你不愿意?”
穆湾湾摇了摇头,“公主知道我的性子,真的进了宫,定是要日日闯祸的。”
“闯祸怕什么,总有人会为你兜着的。”薛宝仪若有所指的道,但见穆湾湾仍然只是摇头,小脸上写满了不情愿,“该不是你已经有了心上人罢?”
穆湾湾小脸一红,“我才没有呢!”抿了抿唇,才看着薛宝仪道,“我今日来见公主其实就是为了这件事。”
选秀的名单下来,穆夫人险些没有晕厥过去。
在旁人眼中,有女入宫乃是天大的荣耀,可是穆夫人却一点儿不这样想,皇家内院之中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她女儿性子简单,若果真进宫参选,遇上其他出身高的贵女还不得被欺负死?
穆湾湾没有穆夫人想的那么多,她只是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愿意当什么秀女。
至于为什么不愿意,她还没有想清楚。
所以薛宝仪今日派人来接她进宫,她第一次没有拒绝。
薛宝仪道:“名册这会子估计已经放在了陛下的龙案上,想改是不能够的。湾湾,其实我阿弟他人很好的。”哪怕身在皇家,薛宝仪还是固执地称惠安帝为阿弟。
“我知道的呀。”
小水浪人很好,也会是为明君,但这跟她入不入宫有什么关系呢。
薛宝仪看着小姑娘眼眸清澈的模样,哪里看不出来她的心思?她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心中多了几分可惜,但却仍未松口要帮忙。只将目光投向小姑娘的身后,“这件事情能够帮你的只有一人,你自己跟他说罢。”
说完,站起身,福身请安道,“阿弟。”
穆湾湾身子一僵,回过神来当即转过来低头行礼,“臣女穆湾湾参见陛下。”
“穆姑娘无须多礼。”
温润清淡的声音若山涧流水,落入耳中,教穆湾湾立时放松了些许,但仍是不敢抬头。
薛宝仪笑了笑,“听说御花园另一边的花开得不错,我瞧瞧去。”
说完,抬脚欲走。
可穆湾湾却飞快地抓了她的衣袖。
“湾湾,你心中所求呀,还是和我阿弟说明白。放心。”
见薛宝仪毫不留恋地离开,穆湾湾有些情急,下意识地就想跟上去,然而这个时候,惠安帝却再次开了口。
“你似乎很害怕朕?”
惠安帝的目光落在小姑娘的身上,见她身量纤小,眉眼温顺的模样和记忆里张牙舞爪的小姑娘相去甚远。但他还是知道,这就是曾经挡在他身前用丑陋的虫子赶走欺负他的人,还把好吃的糕点分给自己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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