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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昀摇了摇头。
    “那?”
    柳昀道:“湖州知州上折子禀明泗水县县令何岸日前失足坠崖身亡一事,陛下为此心焦,召儿子进宫是为了商量应对之策。”
    何岸已经是湖州泗水县三年来意外丢了性命的第六任县令了,而在湖州地界也流传出了“泗水江长,知县命短”的谣言,惹得人心惶惶。俗话说,事一不三。六任县令皆离奇丧命,乾元帝看着湖州知州的折子,心中疑窦乍生,立意彻查一番。至于派往泗水县的人选,定的恰是柳昀。
    “你好好一个御史台大夫,突然被下派过去,若是那地界真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去了岂不是要惹人忌惮?”柳父心下不安。
    “非是下派,而是贬谪泗水。”
    “……”
    柳昀入仕为官近三年,在朝中不党不立,从未行差踏错半步,一直颇受乾元帝器重。但也正因为如此,在过去的三年里也得罪了不少人。故而柳昀携家眷返乡祭祖未到半月,朝中就有人一纸奏折送呈到乾元帝的龙案上,言之凿凿地弹劾柳昀在林州行事无忌,大行宴席,收受赠礼。乾元帝一向以廉俭治官,看到折子当即龙颜大怒,下旨痛斥柳昀,并不顾左右两相劝阻,直接将柳昀从御史台大夫变为知县,着令他不必回京请罪,径直前往湖州泗水县赴任。
    旨意传出,满朝文武反应各异,唏嘘叹惋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而心生疑惑者也有之。
    穆王府书房内,身上犹穿着朝服的吏部尚书宋哲屏息立在书案前,小心翼翼地跟被禁足在王府的穆王陆伯川交代了乾元帝的这道旨意,末了却问道:“王爷,您说,陛下此举是何用意?”
    “泗水县么?”陆伯川捋了捋胡须,微微一沉吟,忽的冷笑一声,“这柳清生可是陆伯陵一手提拔上来的左膀右臂,在朝三年洁身自好,怎么就在这个当口被人参了本子?”
    宋哲闻言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王爷的意思是……”
    从前也有人寻衅在乾元帝御前参过柳昀数次,不论如何言之凿凿都会被乾元帝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来。这一回仅凭捕风捉影的一封折子就将柳昀贬去泗水县那等僻远的地界,如果不是狡兔死走狗烹,那么只能是乾元帝在筹谋什么。对于此,宋哲心里清楚,牵扯到泗水县那么也就只能是后者了。
    屈指在书案上敲了几遍,陆伯川凝眉沉吟道:“湖州知州不是又上折子说泗水县的县令死于非命了?本王看,未必是冲着我们来的。不过……”他目光落在书案上摆的一座翠玉假山摆件上,声音倏地沉了几分,“柳清生其人心思缜密,真放他去泗水县可算不得好事。”
    “那王爷是要……”宋哲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抬手在脖颈间比了个手势。
    陆伯川轻哼一声,未语。
    等到宋哲离开,在书房外候了半晌的王管家才捧着封书信进来,递呈到陆伯川的跟前。
    那书信只有寥寥几笔,陆伯川一眼扫完,整张脸霎时间就沉了下来。他把信反拍在书案上,怒声道:“这个逆子!”骂着,又看向王管家,厉声道,“去,让侯远去湖州,不管用什么法子,就算是绑也给本王把陆湛那小子绑回来。”
    王管家闻言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世子人在湖州?”
    见陆伯川冷眼扫过来,他他连忙噤了声,应命准备退下。只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让侯远先来见过本王。”
    ——
    乾元帝的旨意传到林州柳家庄的时候,除了早已知情的柳父和柳昀以外,阖府上下个个愁云惨雾,柳母薛氏更是险些厥了过去。
    “泗水江长,知县命短”的传言薛氏也略知一二,从前她只是有些唏嘘,却从未料想到有这么一天,自己的儿子竟然会被下放去泗水县做那劳什子知县。薛氏拉着柳昀的手,急道:“昀儿呐,你可不能去啊。”
    柳昀抿了抿唇,面上飞快地划过一抹犹豫,开口时却只安抚道:“传言只是以讹传讹,不可当真。您且放心,儿子不会有事的。”
    “不是昀儿,咱们离京的时候不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不行,你收拾一下赶回长安,进宫去给陛下说清楚,这都是有人故意要害我儿啊。”薛氏说着,眼泪便止不住了。
    柳昀无奈地叹息一声,“陛下旨意,不必回京,让儿子直接赴任而去。”他顿了顿,到底不忍薛氏太过担心,便道,“母亲请放宽心,陛下尚且顾念儿子从前的功绩,派了两个御前的侍卫随儿子前去泗水赴任。儿子向您保证,最多不过一年半载,儿子定安然无虞地回来。”
    闻言,薛氏将信将疑,“你别是故意安慰为娘?”
    柳昀笑了笑,“儿子从小到大何曾欺瞒过母亲什么?”
    “昀儿,不如我们一家子跟你一道去泗水县罢。”薛氏提议道。
    此言一出,不等柳昀开口说什么,边上的柳父便先反对道:“昀儿已被人弹劾了一回,你别跟着添乱了。”说着,他又看向自家儿子,给他递了个眼神,方继续道,“等陛下气消了,自然就把他调回长安了。”
    薛氏细细地琢磨了回,倒也信了这番说辞,只仍对柳昀道:“那明儿你随为娘一道去天觉寺求个平安符,请佛祖护佑你平平安安的,也好叫我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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