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戴着假面,用最真实的一面,面对众人。
白琅也想,可白琅不能。
啪!
囚仙链抽散架一个又一个的梅花桩,而数之不尽的梅花桩又前仆后继地围上来,瞬息之中将白琅淹没。
她好像不知疲惫,一次又一次地将梅花桩抽飞,击打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旁的钦原打着哈欠,十分困倦地问道:你受什么刺激了?这都打了几个时辰了,你不累我听着都累了。
和之前一样,白琅并没有回答它。
回答它的,只有接连不断的拍打声。
就在白琅沉浸于修炼,短暂地将自己的思绪从刚刚的事件中转移的时候,须弥间来人了。
在白琅感受到的瞬间,她立马收回囚仙链,演武场也恢复了原样。看见白琅的反应,钦原转头,一双黑溜溜的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白琅站定,对钦原解释:岳歌妄来了。
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岳歌妄就出现在她和钦原的面前。
岳歌妄看起来很开心,眼里的笑意装都装不住。她的眼睛好像最澄澈的湖面,所有情绪暴露无遗。
出人意料的,她的好情绪竟然感染到了白琅。
白琅看着岳歌妄,竟带着笑意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玩啊。岳歌妄心情很好,动作就自由不少。她双手背在身后,跳到钦原的面前,伸出手指,戳了戳钦原丑不拉几的大脑袋:小黑鸟,你是不是长胖了。
感觉受到侮辱的钦原十分不满,直接拿屁股对着岳歌妄。
岳歌妄见状,笑得更开心。她也不再继续逗钦原,而是笑眯眯地看向白琅: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休息一下呀?
好。
白琅没有犹豫,直接席地而坐。岳歌妄见此,歪着头,站在原地看了白琅许久,这才慢慢吞吞挪过来。
她蹲下,神色认真地打量地面:地也可以直接坐吗?
不然呢?白琅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地不是用来坐的,是用来干什么的。
得到肯定回答的岳歌妄,欢天喜地地坐下,叫白琅搞不懂,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岳歌妄坐下之后,直接问白琅:你心情不好?
白琅一哂,继而反问,很明显吗?
有一点。岳歌妄偏头看白琅,一双眼满满都是白琅的模样,她声音里写满了疑惑:遇见了不开心的事情吗?
还好
白琅其实不打算说出来,毕竟这些事情,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只是她看着岳歌妄专注的视线,舌头却不由自主地绕了个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交代出去了。
她说:今天有一个人,差点死在了我的眼前。我没有替她说话,甚至不为她的死亡,感到难过。
说到这里,白琅轻叹一口气:可我曾经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却怨恨着旁观者。
我变成了我怨恨的人。
白琅把话说出口之后,只觉得心情不再那么沉重。只是对于自己的厌弃,却不见减少。直到那道轻轻柔柔的声音,飘到她的耳边。
这样啊
岳歌妄语气轻松,说出的话也很温柔,阿琅当时为什么会面临死亡呢?
注意到岳歌妄称呼地变化,白琅却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她只是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告诉岳歌妄真相
要告诉她,是因为打算偷窃,所以自己才面临死亡威胁吗?
白琅第一次觉得,这件事情竟然如此难以开口。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岳歌妄先说话了:阿琅没事就好。
听着女孩子笑盈盈的声音,白琅更加难堪。她只觉得自己好似尘埃,而女孩子就像天边皓月,两人天差地别。
可是,低贱卑微如蝼蚁的白琅,才是真正的她啊
所以白琅闭眼,十分艰难地开口道:我是因为偷东西,所以差点死掉。
她说:剑仙之土大旱,我实在找不到吃的了。再不吃东西,我会死掉的。
虽然这个解释听起来极其无力,可岳歌妄却真挚地开口道:这是不对的行为哦。
白琅低下头,羞愧不已:我知道
就在她莫名低落地时候,她听见岳歌妄带笑的声音:可阿琅是为了活下去。
白琅抬眼,对上岳歌妄的琉璃双色眸。
只见眼前人笑眼弯弯,好似天边新月。她语气认真,极大程度上安抚了白琅的心。她说:我知道阿琅是个善良的人。
不等白琅反应,岳歌妄又问:那今天阿琅遇见的人,是无辜的吗?
应该也不是
白琅回想白天发生的一切,犹豫开口:她似乎想要杀掉她的好朋友。
这句话落下之后,只看见方才还安安静静的岳歌妄变了脸色,她俏脸沉下来,冷哼一声:那这种人,死有余辜。
她继而转头,十分认真地看向白琅:我是最珍惜伙伴的,不会和她一样
说着说着,她意识到自己说远了,又立马拉回来,一张脸通红地继续分析:阿琅说的那个人,她伤害了别人,就应该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可是白琅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冷血了。
岳歌妄却疑惑起来,不为没必要的人伤心,不是很好吗?
她语气轻柔,却好像少了几分感情: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听岳歌妄这么说,白琅说不惊讶是假的。她原以为岳歌妄是个活泼天真的少女,可居然会说出如此沧桑无情的话来。
就在这时,白琅脑海中浮现了昨天看见的场景
岳歌妄右胸之前,那血淋淋的大洞。
那个位置,分明和若若身上的伤痕一样!
岳歌妄的元丹也被人掏了吗?!
想到这里,白琅也不再继续纠结今天的事情,而是转移视线,看向了岳歌妄。
现在她的一身白裙,脸色红润,呼吸平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看着眼前乖巧的岳歌妄,白琅再次天人交战。
掺不掺和岳歌妄的事情?
她凭空出现,降落在白琅的身边。她好像是一个谜团,神秘迷人却又危险至极,而她们之间的交集,也就局限于须弥间内。
她俩好像是心有灵犀,对彼此真实的情况,闭口不提,只是简单知晓了名字,就好了。
想来是以后也不会再见吧。
可白琅就是莫名其妙地,对她带有好感。这好感来得蹊跷,让白琅生不出抗拒之心。
岳歌妄见白琅久久不回神,不由自主地开始担忧起来。她右手在白琅眼前挥了挥,紧张询问:你没事吧?怎么盯着我看呀?
白琅抬眼,四目相对。
琉璃双色瞳依旧纯净,一点杂质都没有,叫白琅一眼就能望穿。
这种丝毫不会隐藏自己心事的人,没有一点韵力的人,能有什么危险呢?
而且这双眼,让白琅想靠近。
想到这里,她再次看向岳歌妄:你有没有觉得,身边有什么不对劲?
一听白琅问她身边的事情,岳歌妄表情平静,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愁,笑容无懈可击:没有,我过得很好。
看岳歌妄这模样,白琅越加肯定岳歌妄身份不简单。只是再不简单,她也要说。
你为什么不能修炼?
不知道。岳歌妄轻微颔首,仪态万千:或许是我天赋不行,没得到传承者的青睐吧。
这句话,她几乎是在片刻就说出口,不带任何思考。
就好像是,重复了千万次一般。
被自己的猜想惊到,白琅又试探着问:你有元丹吗?
当然没有。
是一直没有吗?
似乎被白琅的追问给弄不开心了,岳歌妄微微蹙眉,眉宇之间都带着一丝不满。可还不等怒气凝聚,又消散无踪。
她轻轻开口,似乎不曾烦躁过:一直没有。
那
岳歌妄似乎有些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开门见山,反问白琅:阿琅究竟想问些什么呢?
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回答的。
行吧。听岳歌妄这么说,白琅也不再兜圈子,直接扔出重磅炸弹:你曾经有元丹你知道吗?
疑惑,不解,以及震惊浮上岳歌妄的脸庞。可每一种情绪都没有施展的空间,就消散无踪。
最后只留下一个温和的岳歌妄,温温柔柔地回答道: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呢?
就是我看见了
白琅没有过多解释这件事,反倒催促岳歌妄:你要不要回去告诉你家里人,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岳歌妄思考了一下,又笑着摇头:算了,他们都很忙。
看岳歌妄的反应,白琅只觉得越来越奇怪。
按道理来说,一个人被告知自己曾经有元丹,怎么都会先震惊,再不可置信,再反复求证,最后再愤怒不已才对。
为什么岳歌妄这么安静地就接受了一切?
就算她不相信白琅,那也应该表达出愤怒来啊。而绝不可能是笑眯眯地,和白琅说她家里人很忙。
这样的岳歌妄虽然美好,可就像是一个不会生气的玩具
叫白琅不由自主地感到揪心。
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让她把生气的本能,都给丢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琅日记二:
呜呜呜岳歌妄好惨呜呜呜又惨又漂亮看得我心好痛感谢在20210406 17:33:40~20210408 07:1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4章
白琅没有得到答案。
一来她和岳歌妄的关系也就一般, 还没有好到过直接问别人家里情况的地步。
这二来,就是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岳歌妄就消失在白琅眼前。
看来她已经醒过来了。
岳歌妄消失后,白琅也没有在须弥间里久待, 她立即起身, 离开了须弥间。
窗外夜色正浓, 烛火闪烁跳跃,照亮白琅稍显寡淡的脸庞。她看了一眼窗外, 兀自思考,岳歌妄今日怎么醒得如此早?
室内静默, 困意席卷。
罢了, 多想无益, 早点睡觉吧。
而在天机阁之内, 岳歌妄睁开双眼,床前已经围了不少人。
穿着白袍的女人, 十分规矩道:圣女,又是月圆之夜了。
知道了。岳歌妄笑容散去,回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像是一尊只会移动的雕塑。她站起身来, 赤脚站在洁白的褥子上面,环视周围。
随着她起身,屋顶也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整栋建筑不停颤动,在场所有人面色不变,屡见不鲜。
屋顶开了一个天窗。
月光透过天窗,洒落在岳歌妄的身上,像是一条白练将她包裹, 不受严寒侵蚀。
岳歌妄抬起头,额间一点白芒闪烁,与月光遥相呼应。而就在她额间白芒亮起之时,洒进房间的月光都落在岳歌妄身上,再从她身上泻出。月光变换成了流体,在所有人之间蜿蜒流淌。
流淌的源头,正是闭着眼,漂浮在空中的岳歌妄。
她现在极其痛苦,感觉四肢五骸都在经受暴雨的冲击,月光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温柔,反倒锋利无比。美丽的月光像是刀子,一层一层地落在岳歌妄的身上,好似想要刮下她全身的肉,只留一副骷髅架子。
痛苦让岳歌妄将嘴唇咬出血来,她在此时,想起了白琅说的话
你的元丹好像被掏了,要不要问问你家里人?
想到这里,岳歌妄强忍痛苦,睁开双眼,看着站在她床前,密密麻麻的人。他们脸上表情或欢愉,或惊喜,月练被他们吸收,身体泛出不同的光芒。
这种人,又怎么会在意她的事情呢?
岳歌妄微微一笑,闭上双眼。
远在千里之外的三位长老,坐在马车之上。马车的车窗被一双修长的手推开,露出那人俊秀的脸庞来。他对着天边圆月,有点担忧地说道,圣女身体快要吃不消了。
听到俊秀男子这话,车内另一个老人坐不住了。他佝偻着身子,看起来有些驼背,背上拱起了一个大包。
收敛?
驼背轻蔑开口:一扇长老现如今这模样,总不能是关心圣女吧?
俊秀男子,也就是一扇长老闻言,风度翩翩地摇着扇子:当然不是。
他不停摇扇,带起阵阵微风,吹动他的头发。只见他一派儒雅,说出的话,却不怎么正道。
我只担心,我还没有突破传承八段,圣女就死了。
呵驼背老人讥讽道:放心吧,有那个女人在,圣女不会死得这么快。而且,苍梧之灵不是快成熟了吗?
说到那个女人之后,在场三人都诡异地沉默下来。最后还是驼背老人沉不住气,率先开口:我们真要听那个女人的话吗?
他脸色黑沉,眉头紧锁:那个女人心狠手辣,为她做事,真的能讨到好处吗?
讨不讨得到好处无所谓。一扇长老云淡风轻道:只是她还有利用价值罢了,我说的对吧,一山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