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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前,薄阁老深夜求见陛下。”
    温月明眉眼一厉,那是陆途来这边质问她的那天。
    “陛下见了。”
    章喜说完便继续顿首跪在地上。
    温月明心中一个咯噔,怪不得为安王敛尸的人直接选定了薄斐。
    这是薄斐在凤台立威,借了陛下的势。
    外朝竟然已经气氛紧绷到这个地步了。
    温月明眉间紧皱,忧心忡忡,章喜如今吐露这个消息,想来不是投诚,大概是在相互试探,若是温家一旦弱势,他就会撕开虚伪的面具,直接撕碎身在内廷的她。
    “不知章力士寻了本宫,可还有寻谁?”温月明歪了念头,和颜悦色地问道。
    章力士认真说道:“奴婢自然是只寻了娘娘一人。”
    温月明轻笑一声,不辨喜怒。
    “那边走吧。”
    章喜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起身:“娘娘这边请,事出有因,还请娘娘只带一人随行。”
    温月明淡淡说道:“不必了,就本宫一人。”
    章喜一愣,下意识斜眼悄悄去看她,却不料被她抓了个正着,吓得一个激灵,心中开始打鼓。
    ——娘娘不会是知道了吧。
    “还不走吗?”温月明笑脸盈盈地问道。
    章喜这才从惊疑中回神,连忙上前带路。
    阴雨绵绵,春色抽芽,整个大明宫安静地好似一只蛰伏的巨兽,往常来来回回的宫娥黄门如今只剩下铁甲深深的千牛卫。
    庞大的紫宸殿在密密春雨下露出恢弘的一角。
    “今日不是卫大将军值班?”温月明看着门口守卫的将军,随口问道。
    章喜嗯了一声,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温月明眸光自殿外一扫,赫然发现这里不少生面孔。
    “娘娘这边请。”章喜见人站在原处,连忙说道。
    温月明收回视线,踏上青石长阶,紧闭的宫门前小黄门替她轻轻推开大门,微弱的光便照在光滑的金砖上。
    温月明一入内就看到陆途面无表情地坐在右侧罗汉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脚下是厚重的大食毛毯,身后是一座巨大的暖炉正在散发着热气。
    她还未看清全部,身后的大门就被完完全全盖紧,面前的陆途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来。
    “没想到,朕没事。”陆途声音沙哑地说着。
    温月明淡定自若,只是看着他手边的锦缎药盒,扬了扬眉。
    没想到陆途竟然真的再吃丹药。
    看来他的身体确实开始不如意了。
    “看什么。”陆途察觉到她的视线,愤而举起药盒朝着她扔过去。
    温月明不躲不闪,眼睁睁看着药盒落在自己两步远的地方,眉眼弯弯,温和说道:“陛下保重身体。”
    陆途见她如此,莫名察觉出一丝讥讽,不由气得面红耳赤。
    “妾身只是担忧陛下身体。”温月明轻声细语说道,“陛下万般设计请妾身来此,不就是为了照顾陛下龙体。”
    陆途气得牙关紧咬,可刚一站起来便觉得头晕目眩,好一会儿扶着茶几才勉强稳住身形。
    反观温月明却是气定神闲地站着,丝毫没有上前一步的动作。
    “哼,爱妃,朕的好爱妃这是不装了。”他露出猩红的眼,冷冷反问着。
    温月明歪头,嘴角微弯,不解问道:“可明明是陛下先掀了桌,怎么现在开始怪妾身了。”
    陆途见状冷笑:“朕待你这个贱.人不好,待你们温家还不好?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刚在背后害朕。”
    “没有人要害陛下。”温月明捏着指骨,漫不经心说道,“我入宫若是为了害你,你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陆途瞪着她,直喘气,一只手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像这样……”温月明顺手拔下鬓间的玉簪,随手往着大门扔起,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叮的一声,只见碧玉簪子的半截已经入了门壁,发出连震不断的嗡嗡之声。
    陆途吓得后退一步,眼角朝着后面扫去,厉声质问道:“你,你会武功?”
    “还算凑合,毕竟我自幼惫懒,学武又是个苦力活。”她捋了捋长长的耳铛,笑说着,“但杀个把人倒是没有问题的。”
    陆途嘴角紧紧抿起,警惕的盯着她。
    ”好啊,原来如此,什么娇滴滴的女儿,分明是一只会咬人的狗,你们所作所为就是为了今日吧。”
    温月明淡淡一笑。
    屋内陷入安静之中,偌大的宫殿只剩下水沙漏滴答滴答的声音,听着莫名令人心跳加速。
    “你是不是怀孕了。”陆途冷不丁问道。
    温月明不说话。只是反问道:“陛下今日寻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无光紧要的事情。”
    “你怀孕了是不是,你怀的是陆停那畜.生的孽种是不是。”陆途并没有被她带过话题,反而咄咄逼人地上前几步,目光炯炯地逼问着。
    “什么时候,你们是不是早有了收尾,你们早就认识对不对。”
    温月明眉目格外冷清疏离,一旦冷淡下来,那双漆黑的瞳仁就像蒙上一层冰雾,瞧着格外高冷不可攀。
    她收回视线,并不说话。
    “哼。”陆途就像是一只暴躁的野兽,在殿内来回踱步,随后猛地扭身,盯着沉默的人,狰狞冷笑一声。
    “与母妃秽乱宫廷,还怀有孽种,哼,此事若是被天下人知道,他就算得了皇位又如何,万人唾弃,后世指着你们的脊梁骨骂。”
    他在地上重重踏上几步,继续急促说道,甚至想要伸手去抓她温月明的手臂,却被她轻巧错身,只勾下一块玉佩。
    温月明轻轻弹了弹腰间的褶皱,眸光一扫,淡淡说道:“人都死了,我要这些虚名做什么。”
    陆途捏着那截五彩络子,眯眼打量着手中的和田玉:“哼,西北的玉籽,鹰,薄斐说的都是真的,你这个贱.人。”
    温月明扬眉,朝着一处屏风看去,讥笑道:“薄阁老倒是整日搬弄是非,都是女人是长舌妇,这样看来男人也不逞多让啊。”
    陆途捏着这块玉佩,发出难听咯吱的声音,最后狠狠贯掷在地上,只是扔在地毯上,玉佩打了一个滚,静静卧在地上。
    温月明收回视线:“陛下若是只是说这些,我便离开了。”
    “怎么,听不下去了。”陆途往前走了几步,讥笑道,“还有更难听的呢。”
    “你若是生下来就是坐实你们奸.夫.淫.妇的骂名,你若是不生,哼,不生,我上次给你的虎狼之药已经坏了你的身子,也不知药效如何,一个无子的后妃,能在宫廷呆上多久,迟早会被人厌弃,到时候他就会我厌恶应家女一样,厌恶你。”
    陆停越说越兴奋,就像是预料到后面结局一般,甚至开怀大笑起来。
    “你会被他杀了,所有事情都会推到你身上,后世会骂你是一个不守妇道,红杏出墙的女人。”
    温月明懒洋洋地打断他的话:“陛下若是想要畅想未来,大可独自一人,我就不奉陪了。”
    她转身退了推门,大门纹丝不动。
    “哼,来了你还想走。”陆途在背后冷笑。
    温月明并不恼,只是在屋内转了转,然后停在西面的一面窗户前,眯眼打量着。
    “别挣扎了,到处都是人,你逃不开的,我要杀了你,扒下你的皮送给你的好爹爹,你的好奸.夫。”
    温月明并不搭理他,只是嗯了一声,双手稍一用力,便推开一道缝来。
    陆途声音戛然而止,瞪着她雪白细长的手腕。
    要知道这样一扇窗户为了避风蓄热,也为了照明通风,用的都是实心红木,精雕细琢的大幅窗扇,重达十五斤,往常都需要两个小黄门一起抬起才能打开,如今却被温月明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温月明伸手搭在窗棂上,朝外看了一眼,只看到一片精心养护的花圃。
    “得罪了。”她嘟囔了一句。
    按理紫宸殿的主殿作为皇帝寝殿应该是四面被团团围住才是,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可偏偏陆途总是喜欢和这些事情对着干,又因为德妃作为前任宠妃常年驻扎紫宸殿,又因为酷爱艳丽妖娆的牡丹,是以紫宸殿的一侧便种满了牡丹。
    正是西面这一角。
    “来,来人啊!”陆途扑了过去,尖锐大叫,却连她的衣角都没抓到。
    一直躲在屏风后的薄斐也猛地冲了出来。
    只见温月明已经利索地掀起裙子,直接翻墙跃了出去,就像一只灵巧的小猫,连着落地都是悄无声息的。
    “对了,陛下。”温月明俏生生地站在窗户外,露出一个畅快的笑来,“你可真恶心。”
    陆途气得脸都白了,狠狠砸了一下窗户,眼睁睁的看着她穿过花圃,无一人被惊动。
    “陛下。”
    大门被人打开,露出侍卫着急的身影。
    “去追,把温月明给我抓回来!”陆途大喊,“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薄斐正打算劝解,却看到他难看的脸色,只好讪讪咽了下去。
    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死了便死了。
    “陛下,本就怕贵妃娘娘告密,如今她自顾不暇也算成了一步。”他温和说道,“该下一步了。”
    陆途侧首看他,一双眼的眼白处布满血丝,狰狞恐怖。
    细雨绵绵,雨势有逐渐变大的趋势。
    东宫铁甲森森,巡逻严密。
    书房内,程求知正心不在焉地和陆停下着棋。
    “你输了。” 陆停下了最后一个黑子,笑说着。
    程求知这才回神,看着棋盘上密密麻麻地棋子,无奈苦笑,把手中的白棋扔回棋娄里:“殿下这般定力,某是万万难以企及。”
    他看了眼窗外:“这雨越下越大了,也不是何时是个头,春雨贵如油,可也不是这样的下法。”
    “陛下若是体恤,此刻应该安排户部出面安抚,可如今毫无动静。”陆停淡淡说着。
    程求知紧跟着叹气:“这雨一直下,我的眼皮子就一直跳,实在是慌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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