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尔反尔?”
“今天不方便……我得整理一下屋子,也需要时间想一想。”
“想个鬼,你要我露宿街头?”
“你们不是还有六十二万七千三百?足够在菜市场前面的旅馆住上三十年。”
“放屁,那是孩子的压岁钱。”
陈樨赶在卫嘉再次关门之前慌忙拍着门板说道:“等一下,你听我说,听我说……我开了一天一夜的车,中途只在加油站睡了四个小时,吃了两根谷物棒,现在快要死了……我死也不会死在外面的小旅馆的,你不让我进去,我就睡在你门口,见人就说你折腾我,说不定还有媒体上门采访你……哎呦!”
她一个趔趄摔进了屋子里,卫嘉退到了客厅,木然地坐在旧沙发上,手支着膝盖将脸埋进掌心,许久才抬起头说:“这房子就这么一丁点儿大,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要怎么住?”
“以前怎么住,现在就怎么住。”陈樨按捺脸上的喜色,坐到卫嘉身边,谄媚地给他捏了捏肩膀。卫嘉掸开她的手:“别动手动脚。”
陈樨讪讪地收回手,将手背到身后。卫嘉叹口气,望向踯躅在门边江海树,对陈樨说:“你把他安顿好了?”
“他就是个小孩,无依无靠,死皮赖脸地非要跟着我。我本来也不想带着他……你当他不存在就好了。厨房、客厅、厕所,他哪儿都能睡的。”陈樨朝欲言又止的江海树使了个眼色,江海树只好委屈巴巴地点头认可。
卫嘉不再看那个长手长脚无处安放的“小孩”,问陈樨:“他是江韬的儿子?”
“嗯。”
陈樨应答的那一声微不可闻。卫嘉落定在她耳畔的目光仿佛有实感地在烧灼她,拷问她。
“陈樨,你真的不能这样!”
他这句话没头没脑,陈樨却听得明白。她冷笑一声:“我变成这样有你一份功劳。”
江海树一会儿看看卫嘉,一会儿又偷瞄陈樨。他好像有些懂了,好像又更糊涂。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小孩儿,可现在看来,成年人的世界还是离他有点儿远。他只知道,陈樨说完那句话就抿紧了嘴,眉心不自然地蹙起,眼角可见地红了。而卫嘉几乎是立即起身进了厨房,留下一句冷冰冰的——“随便你”。
本章完
第5章 远房亲戚
江海树四下打量着这套据说产权人为陈樨的房子——二居室带一个小客厅兼一厨一卫,逼仄的小阳台上晒满了衣服,套内撑死不过七十平,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说不定和陈樨年岁差不多。屋内的陈设不新也不旧,不美也不丑,每一件物品看起来都有实际用途而且经常使用,简而言之就是毫无特色,勉强算得上整洁实用。
别看陈樨长了副需要堆金积玉去滋养的骄矜模样,其实她对日常用度的要求并没有那么高。她和江海树他爸结婚之后,所有住处的设计理念和装饰细节都是江海树他爸一手包办,她只负责在其间生活。即使江韬十分喜欢她也尊重她,她也几乎没有提出过什么生活诉求。奢侈品也好,珠宝首饰也好,遇上喜欢的她绝不手软,但同样的中意的便宜货她也照收不误。她不太操心生活中的细节,不在意人际关系的维系,连理财也不是十分擅长。江韬家里的长辈对她始终不太满意,就是因为觉得她不是持家过日子的女人。说她超脱吧,倒也不是,江海树觉得陈樨纯粹就是不爱操持,怕麻烦,习惯有人替她打点生活。她自己不费心,就很自觉地不去指手画脚。坐享其成的命!
这样一想,陈樨会愿意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倒也说得过去。只不过陈樨自幼家境上佳,父亲高级知识分子,母亲是知名演员,他们家和这寒碜老房子的住户到底是什么亲戚关系,为什么房子有她的一份?真是扑朔迷离,江海树决心要将这背后的关系理通顺。
江海树脑子里张罗出一场大戏的时候,陈樨热脸贴冷屁股地跟着卫嘉去了厨房。小得可怜的厨房多了一个人连转身都困难,她又怕热,只能斜靠在门边,吸了口油烟味,问:“红烧排骨什么时候好,我饿死了。”
卫嘉头也不回地说:“房子你有产权,排骨没有。我没有给你做饭的义务。”
“那么小气干什么,亏我还给你带了土特产。”陈樨白了一眼,拎出江海树买的土鸡蛋给他看,她怕卫嘉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还特意掏出一个蛋举到卫嘉面前。“不土不要钱……”
卫嘉避开她的蛋。“你自己留着。”
陈樨嫌弃地将那残留着碎羽毛和鸡粪的鸡蛋放回了袋子里。卫嘉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她有些来气,她招呼江海树:“把你买的鸡蛋全煮了,我们今晚就吃这个!”
江海树顶着压力从厨房里端出一盆水煮蛋时,有敲门声传来。卫嘉做的菜也都上了桌。他解开围裙,对沙发上的陈樨说:“我有朋友来吃饭,你在这不方便。你们到阳台吃去。”
“凭什……好,好!阳台就阳台!”陈樨看了看卫嘉的脸色,尽管十分不爽,然而卫嘉好不容松口让她带着江海树进了屋,她不想再去挑衅他的底线。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又指挥着满脸震惊的江海树将鸡蛋端到了厨房外的小阳台。
这阳台自然是没有什么秋千吊椅、休闲茶桌的。他们俩头碰头地蹲在一大盆水煮蛋前,默默剥着蛋壳,头顶是长短不一的各种晾晒衣物,一侧有洗衣机和扫帚、拖把。江海树又习惯性地去观察陈樨,她把小半个鸡蛋白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好像也没有很生气。他们是真的饿坏了,白水蛋的味道也变得格外诱人——当然,前提是他们得忽略屋里传出来的饭菜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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